静心苑的葡萄架终于爬满了浓绿的叶,一串串青紫色的葡萄垂下来,像缀在绿帘上的宝石。入了秋,天气渐渐凉爽,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一吹,光斑就跟着晃,像一群调皮的星星。
小燕子搬了张竹榻放在架下,斜斜地躺着,手里捧着本十西爷送的《江南风物志》,书页被风掀得哗哗响。她也不恼,伸手摘下一颗熟透的葡萄,剥了皮往嘴里送,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阳光的暖意。
“这葡萄倒是争气,比去年在景阳宫种的那几棵强多了。”她含着葡萄嘟囔,声音含糊不清。去年永琪说要在院里种葡萄,结果刚发芽就被他忘了,最后枯死在角落里,那时她还为这事跟他闹了半天,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当。
容嬷嬷端着盘刚切好的梨过来,见她脚丫子翘在竹榻边,裙摆掀到膝盖,笑着摇摇头:“格格,仔细着凉。这梨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说是库房里新到的秋梨,润肺。”
小燕子坐起来,拿起一块梨咬了口,脆生生的:“皇后娘娘最近怎么总送东西来?前儿是蜜饯,今儿是梨的。”
“还不是疼您。”容嬷嬷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昨儿我去给皇后请安,听见她跟苏培盛说,皇上打算下月初在静心苑办个家宴,就请十西爷和几位老亲王,说是……说是想让您也热闹热闹。”
小燕子剥葡萄的手顿了顿:“皇阿玛要过来?”
“是啊,”容嬷嬷点头,“皇上还特意吩咐,不许请景阳宫和学士府的人,就咱们自己人,吃顿便饭。”
小燕子心里暖了暖,又有些涩。皇阿玛的心思,她懂。他是想告诉所有人,她小燕子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被疼宠的格格,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可这份疼宠,终究带着皇家的小心翼翼,不像大杂院里的热乎气,能把心都焐透。
“知道了。”她把葡萄籽吐在手帕里,又拿起书,“到时候再说吧,左右咱们这儿什么都有,不缺东西。”
正说着,院墙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冰糖葫芦——刚蘸的冰糖葫芦——”
小燕子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是大杂院的王大爷!”她拽着容嬷嬷就往外跑,“嬷嬷,快,我要吃冰糖葫芦!”
容嬷嬷被她拉得踉跄,笑着骂:“慢点跑,当心摔着!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王大爷推着小推车,见是小燕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哟,是格格啊!好些日子没见,您瞧着更俊了!”他麻利地递过一串最大的,“刚蘸的,甜着呢!”
“王大爷,您怎么进宫了?”小燕子举着冰糖葫芦,啃得满嘴糖渣。
“托您的福,皇上赏了我个在御膳房打杂的活儿,今儿轮休,就想着绕过来看看您。”王大爷搓着手,“听柳青说您在这儿住,我就常往这边绕,总算见着了。”
小燕子心里一热,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塞给他:“王大爷,这点钱您拿着,买些好酒喝。”
“哎哎,这可使不得……”王大爷要推回来,被小燕子按住。
“拿着吧,就当是我谢您送的糖葫芦。”她笑着摆摆手,“以后常来走走,我这儿有刚熟的葡萄,您随时来摘。”
王大爷眼圈红了,点点头,推着车走了,走几步还回头望了望,嘴里念叨着“真是个好姑娘”。
小燕子举着冰糖葫芦回了院,坐在竹榻上,一口糖葫芦一口葡萄,酸甜的滋味混在一起,竟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合心意。
“还是大杂院的人实在。”她舔了舔嘴角的糖,“不像宫里,吃块点心都要想三想西。”
容嬷嬷笑着帮她擦嘴角:“这可不是大杂院嘛,您把静心苑住成了大杂院的样子,自在。”
小燕子没说话,低头翻着书。书页上印着江南的小桥流水,画着采莲的姑娘,她忽然想起娘杜雪吟的画像——哥说过,娘是江南才女,画得一手好画。若是娘还在,会不会也像这样,陪她坐在葡萄架下,教她认字,听她说大杂院的趣事?
眼眶微微发热,她赶紧又塞了颗葡萄进嘴。算了,不想那些了。娘若是知道她现在过得安稳,一定也会高兴的。
风又起了,葡萄叶沙沙作响,像娘的手轻轻拂过发顶。小燕子靠在竹榻上,手里的书滑落在地,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她打了个哈欠,渐渐眯起了眼。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大杂院,柳青柳红在追着她跑,赛娅举着鞭子喊“再来一局”,皇阿玛笑着给她递糖葫芦,而葡萄架上,挂满了紫莹莹的果实,一串又一串,像永远吃不完的甜。
容嬷嬷见她睡着了,轻轻给她盖上薄毯,拿起地上的书,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葡萄架下,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和少女安稳的呼吸声,宁静得像一幅画。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有书看,有葡萄吃,有真心待她的人,没有算计,没有争吵,只有属于自己的,慢悠悠的时光。至于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就像这秋风吹落的叶子,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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