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乾隆心头的火气。高无庸刚把慈宁宫的闹剧说完，这位帝王就捏紧了手中的朱笔，指节泛白，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显然己是动了真怒。
“胡闹！简首是胡闹！”乾隆将笔重重搁在砚台上，墨汁溅出几滴，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小团黑影，“知画这是在干什么？身怀六甲不好好养胎，竟跑到老佛爷跟前搬弄是非，编排小燕子的不是？她当景阳宫是什么地方？是她陈家耍手段的戏台子吗？”
高无庸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跟着皇上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帝王对还珠格格的心思——说是义女，实则疼宠远超许多亲生公主。当年小燕子刚入宫时，闯了多少祸，皇上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还不是护着？如今听说小燕子在静心苑过得清淡，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不知念叨了多少回，前几日还特意让人把江南新贡的云锦送去，却被小燕子原封不动退了回来，只说“素衣更自在”，皇上当时虽叹了句“这丫头性子还是没变”，眼底却藏着几分欣慰。
“皇上息怒，许是……许是侧福晋年轻，一时糊涂……”高无庸嗫嚅着劝道。
“糊涂？”乾隆冷笑一声，起身踱了几步，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她那点心思，当朕看不出来？借着老佛爷的势，踩着小燕子往上爬，真以为嫁进景阳宫，就能把永琪牢牢攥在手里，把景阳宫的女主人位置坐稳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外那片熟悉的宫墙，目光沉沉：“一个汉女，能以侧福晋之礼嫁入皇家，己是天大的恩宠。她倒好，不知感恩，反倒处处挑衅。小燕子再怎么说，也是朕的义女，在朕心里，与亲生女儿别无二致！她懂事，知道让着永琪，主动搬到静心苑，不是让陈知画得寸进尺的！”
想起小燕子如今素衣布衫、自种葡萄的模样，乾隆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那丫头以前是咋咋呼呼，可心眼实诚，对他更是掏心掏肺的亲近。如今变得沉静了，懂事了，却也疏远了，连他这个“皇阿玛”都少见了。这一切，何尝不是被永琪和陈知画逼的？
“永琪呢？他就任由陈知画这么闹？”乾隆的声音冷了几分。
“五阿哥……五阿哥在景阳宫陪着侧福晋，说是……说是侧福晋胎气不稳，离不开人……”高无庸硬着头皮回话。
“好，好得很！”乾隆气得拍了下窗框，“愉妃走得早，朕一向疼他，竟养出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小燕子的好，被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真以为没了愉妃，他就能在后宫里肆无忌惮了？”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告诉永琪，陈知画要是再不安分，就把她送回海宁陈家去！朕倒要让陈邦首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女儿，是怎么在皇家府邸里作妖的！”
高无庸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去办！”
“站住。”乾隆叫住他，沉吟片刻，语气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告诉永琪，别以为娶了个侧福晋就万事大吉。他的嫡福晋之位，朕还没定下。一个汉女，绝无可能做皇子的正妻。朕看西林觉罗鄂尔泰的孙女就不错，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又是满军旗的贵女，配他正好。让他好自为之，别到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高无庸心里一惊，皇上这话，分明是敲打永琪，更是给陈知画提了醒——她再怎么蹦跶，也成不了景阳宫真正的女主人。而小燕子，哪怕如今住在静心苑，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也远非一个侧福晋能比。
待高无庸退下，乾隆独自站在御书房，望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轻轻叹了口气。他拿起桌上一张画，画上是小燕子刚入宫时的样子，穿着格格服，歪歪扭扭地骑在马上，笑得没心没肺。那时的她，多鲜活啊。
“小燕子……”他低声呢喃，“是皇阿玛没护好你。”
他提笔写下一道旨意，命人送到静心苑，不是让小燕子回来，而是给她送去了许多江南的花种和几本孤本诗集，只附了一句：“静心苑的葡萄快熟了，皇阿玛有空，想去尝尝。”
而此刻的景阳宫，永琪正守在知画床边，听着她低声啜泣，心里烦乱不己。知画还在哭诉小燕子的“恶毒”，说自己如何委屈，如何害怕。他正想安慰几句，高无庸就带着皇上的口谕进来了。
听完高无庸的话，永琪脸色煞白，尤其是听到皇上说“嫡福晋要从满人里选，西林觉罗鄂尔泰的孙女不错”时，他如遭雷击，猛地看向知画。
知画也听到了，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费尽心机嫁进来，就是想一步步取代小燕子，成为名正言顺的福晋，甚至未来的皇后。可皇上一句话，就断了她所有的念想——汉女的身份，终究是她跨不过的坎。
高无庸看着两人的神色，心里冷笑，躬身道：“五阿哥，侧福晋，奴才的话带到了，还请二位好自为之。”
待高无庸走后，知画再也装不下去，猛地坐起身，失声哭道：“不……不可能！皇上怎么会这么对我？我是陈家的女儿，我怀了永琪的孩子，我……”
“够了！”永琪第一次对她厉声呵斥，心里又悔又怕。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知画的那些算计，在皇阿玛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的闹剧。而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他冲出寝殿，踉跄着往静心苑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或许是想道歉，或许是想挽回，又或许，只是想再看看那个被他伤透了心的女子，如今是否真的如皇阿玛所说，过得“懂事”了。
可走到静心苑门口，他却停住了脚步。院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葡萄藤，隐约能看到秋千架在风中轻轻晃动，还能听到小燕子和容嬷嬷说笑的声音，清脆、明快，带着他从未在景阳宫感受过的安宁。
他忽然不敢进去了。
就像十西爷爷说的，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如今的悔悟，在她的幸福面前，显得如此多余，如此可笑。
永琪缓缓转身，一步步离开，背影落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御书房的旨意，不仅敲醒了知画，也敲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有些失去，就是永恒。而他，终究是亲手推开了那个曾把他视为全世界的姑娘。
静心苑里，小燕子正和容嬷嬷一起整理皇上送来的花种，看到那本诗集时，她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映着阳光，亮得像星星。
“皇阿玛还真是……”她拿起一颗波斯菊的种子，轻轻放进土里，“等花开了，静心苑就更热闹了。”
容嬷嬷笑着点头：“是啊，到时候请皇上过来赏花，他一定高兴。”
风拂过葡萄藤，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这满院的生机与希望。属于小燕子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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