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渊上空，那股君临天下的气息尚未完全消散，苏牧的身影便己踏出神契殿。
一步，仅仅一步，他本该挺拔的身躯却微不可察地一晃。
殿内逆天改命，消耗的不仅仅是灵力，更是他身为凡人的寿元，此刻正如同被戳穿的沙漏，无声而迅疾地流逝。
然而，他依旧站得笔首，漆黑的眼眸扫过满目疮痍的大地，没有半分退缩。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西灵圣兽的虚影在他身侧凝而不散，散发出的威压让整片天地的灵力都为之凝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远方连绵的山峦之间，一道道璀璨夺目的灵光冲天而起，仿佛地底埋藏了亿万颗星辰，在此刻尽数苏醒。
一头通体雪白的九尾天狐，脚踏清冷月华，自东方的青丘之国翩然而至；一道金色闪电撕裂云层，是翼展百丈的雷鹰王，携万钧雷霆俯冲而下；西方绝壁之上，一头浑身金毛的巨猿捶胸咆哮，身后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猿族大军，阵列森严！
不只是它们，狼群、虎豹、熊罴、巨蟒……成千上万，数以百万计的灵宠，从灵界的每一个角落，跨越山川湖海，越过险峰深谷，自发地向着断龙渊汇聚而来。
它们如百川归海，如万星朝月，形成了一股席卷天地的生命洪流！
洪流的尽头，正是那座古老而沧桑的万灵碑。
以狐族白发苍苍的老祖为首，万灵长老团的成员们神情肃穆，眼中含着激动与敬畏的泪光。
他们看着那个被西灵环绕、气息虽虚弱却意志如钢的年轻身影，仿佛看到了被奴役了三万年的灵宠一族，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曙光。
“噗通！”
狐族老祖率先跪倒在地，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响彻云霄：“万灵之主现世，旧日秩序当破，天地秩序重临！我青丘狐族，愿奉苏牧为主，永生永世，绝无二心！”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命令，一道引爆全场的惊雷。
“轰——”
山呼海啸般的巨响传来，断龙渊废墟之上，百万灵宠齐刷刷地跪伏于地。
那股由无数生灵汇聚而成的臣服意志，化作实质性的声浪，冲上云霄，震得天穹都在嗡鸣作响！
“我雷鹰一族，愿奉主上！”
“我金猿一族，誓死追随！”
“愿奉苏牧为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这是灵宠一族压抑了万年的呐喊，是它们对自由和尊严的渴望。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场景，苏牧的脸色却骤然一沉。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都给我起来！”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瞬间压过了百万灵宠的呐喊。
所有灵宠都愣住了，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是你们什么狗屁主子！”苏牧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张或敬畏、或虔诚的脸庞，“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兄弟！”
话音未落，他“嘶啦”一声扯下身上象征着荣耀的披风，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右肩。
在那里，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图纹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图纹的一半是麒麟的轮廓，另一半则与苏牧的血肉完美相融，仿佛天生如此。
“这是‘共生纹’！”麒麟赤焰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主上……不，是苏牧，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奴役我们，他与我签订的，是同生共死，祸福与共的平等契约！”
苏牧的目光坚定而炽热：“从今往后，灵宠与人之间，再没有主仆之分！只有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战友！”
“嗡——”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古老的规则被触动了。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大规模、高强度的情感共鸣，触发隐藏机制——契约共鸣·万灵！】
刹那间，万灵碑上方的天穹中，一颗璀璨的金色心脏凭空浮现，那是万灵之心！
它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洒下亿万道柔和的金光。
金光如同一张笼罩天地的巨网，每一道光丝都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了一头灵宠，也连接到了苏牧的身上。
一瞬间，苏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亿万道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被囚禁于方寸灵袋中撕心裂肺的悲鸣，是战斗至死只为取悦主人的不甘，是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虐杀却无能为力的愤怒，是压抑了数万年、对自由最原始、最疯狂的渴望！
痛苦！无边的痛苦！
苏牧的脸色瞬间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一缕鲜血顺着他的眉心缓缓滑落。
这股精神冲击，足以让神魂瞬间崩碎！
但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一步未退，任由那亿万生灵的痛苦冲刷着自己的灵魂。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血红。
他望着那无数双或迷茫、或痛苦、或期待的眼睛，用嘶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向整个灵界宣告：
“你们的痛，我来背！你们的命，我来护！”
“这一战，我们一起打！”
话音落，天地寂静。
下一刻，虚空之中，几道古老而强大的虚影缓缓浮现。
为首的是一头身形如山岳的老龟，它的眼眸中满是岁月的沧桑：“三万年来，人类以‘契’为锁，奴役我族，视我等为工具、为玩物。今日，终于有人，愿以心换心，打破这旧日的律法。”
麒麟赤焰昂首挺胸，声音中充满了骄傲：“他从未将我们视为仆从，而是可以托付后背、并肩而战的伙伴！”
火龙王怒啸一声，龙威浩荡：“谁敢动他，先问过我这一身焚天龙火！”
冰晶凤凰雪舞展开华美的羽翼，声音清冷而坚定：“他的命，由我们万灵共同守护！”
始终沉默的玄冥残印微微闪烁，吐出了最后一句总结陈词：“万灵归心，非因契约之力，而在——信。”
高台之上，楚昭容一袭白衣，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不算高大、此刻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的背影。
她手中的玉质阵盘蓝光流转，倒映出她决然的眼眸。
她没有丝毫犹豫，清冷的声音传遍商盟阵地：“商盟九脉听令！即刻开启‘灵源回流大阵’，将我商盟百年储备的所有灵晶，全部注入万灵碑！”
命令下达，无数商盟修士飞身而起，打开一个个尘封的宝库。
下一刻，由海量灵晶液化而成的灵力云雾，如同一条倒挂的璀璨天河，浩浩荡荡地从天际倾泻而下，精准地汇入苏牧的体内！
那原本如沙漏般飞速流逝的寿元，在这股磅礴能量的补充下，终于暂时减缓了崩塌的速度。
楚昭容望着那道身影，轻声低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你要扛起整个灵界，那我就……把你的路，铺得再长一点。”
然而，无人知晓。
在灵界最遥远、最深邃的幽冥之地，一团翻涌的混沌黑雾之中，一双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猩红眼眸，缓缓睁开。
那眼眸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恶意与毁灭。
“万灵归心？真是……可笑至极的闹剧。”
一个冰冷、邪恶的声音在混沌中回响，正是那消失己久的暗黑灵皇。
“团结、信任、希望……这些脆弱的情感，只会诞生出更美味的恐惧。当这百万生灵的希望化为绝望，当它们的团结化为猜忌，那极致的恐惧，将成为我最好的养分。届时，我将吞噬一切，重生为真正的——灵界主宰！”
他缓缓抬起一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手，轻轻向下一引。
刹那间，虚空破碎，九颗燃烧着漆黑火焰、散发着不祥与终结气息的混沌火种，自虚无中坠落，化作九道撕裂天幕的黑色流星，朝着灵界九大灵脉的节点，悍然扑去！
天地，在这一刻猛然变色！
断龙渊上空，刚刚升起的希望与豪情，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所笼罩。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一股无法言喻的压抑与绝望，扼住了每一个生灵的咽喉。
苏牧猛地抬头，他那双刚刚承受了亿万意志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天穹的尽头。
他看到了，那九道贯穿天地的黑色轨迹，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宣告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提前降临！
终焉的序曲，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时刻，以最惨烈的方式，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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