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庄园的白玉兰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却沾着初秋的寒气,
像极了灵堂里那帧遗像上,
陆奶奶肃穆的脸。
苏晚站在灵堂侧门,黑色旗袍的领口别着素白的绢花,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下意识按了按小腹,
那里曾有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却成了支撑她站在这里的唯一力量。
“少夫人,该上香了。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香烛在颤抖。
苏晚接过三炷香,火苗在她眼前跳动。烟雾缭绕中,她仿佛又看到老太太坐在柏林酒店的沙发上,
用银质发梳慢条斯理地拢着银发:
“沉渊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时她还不懂,老太太说的“认定的事”,不仅指陆沉渊的生意,
还有他选的她这个妻子。
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得她猛地回神。
身旁的宾客们穿着黑压压的丧服,
低声的啜泣声混着哀乐,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明宇怎么没来?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被抓了,挪用公款还勾结外人,老夫人就是被他气的,
苏晚握着香的手指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她走到灵前深深鞠躬,
起身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回廊,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青灰色的瓦檐下,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背对着灵堂,身形挺拔如松,风掀起衣摆的弧度,像极了陆沉渊每次等她下班时的样子。
甚至连抬手拢围巾的动作,都带着她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沉渊?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在肃穆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苏晚却顾不上这些,提着旗袍就往回廊跑。
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得生疼,她却像感觉不到,眼里只有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陆沉渊!
她冲过雕花栏杆,石板路上的青苔滑得她踉跄了一下。
男人似乎顿了顿,脚步却更快了,转过假山就没了踪影。
“沉渊!你站住!
苏晚追到假山后,这里是他们以前常散步的地方,石壁上还留着陆沉渊刻的歪歪扭扭的爱心。
可现在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你出来啊,她扶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怪我没保护好奶奶?是不是怪我,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她不敢说。她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怕连这点念想都抓不住。
“少夫人,林副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还拿着件黑色外套,“天凉,您怎么跑出来了?
苏晚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问:“你刚才看到有人从这里过去吗?穿黑风衣的男人。”
林副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蹲下身将外套披在她肩上:没有啊,可能是您太想念陆先生了。宾客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苏晚望着竹林深处,那里的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到一条小径。
她记得那条路通向后山的墓园,陆沉渊的爷爷就葬在那里。
我去看看。”她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被林副官拦住。
“少夫人,那边还没收拾好。林副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老夫人的葬礼还没结束,您不能离开。
苏晚转身往灵堂走。路过鱼池时,她看到水里自己的倒影,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得像纸。
原来真的是幻觉。陆沉渊己经不在了,那个在柏林墙下说要陪她看极光的人,
那个把她护在身后挡子弹的人,早就不在了。
回到灵堂时,正好轮到家属答谢宾客。陆明宇穿着囚服,被两个警卫员押着站在旁边,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在看到苏晚时,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苏小姐节哀。”前来吊唁的是汉斯集团的副总,他避开陆明宇的目光,
递给苏晚一个信封,这是米勒先生托我转交的,他说……很抱歉。
苏晚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告诉米勒,陆氏会按合同追究汉斯的违约责任。至于道歉,不必了,我们受不起。
副总的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林副官上前一步接过信封,
不动声色地挡在苏晚身前:
请回吧。”
宾客渐渐散去,灵堂里只剩下陆家人。苏晚看着陆奶奶的遗像,
就听到陆明宇嗤笑一声:妈到死都偏心,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外人。”
“你闭嘴,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奶奶至少教会我们什么是底线,不像你,连自己的亲侄子都害。”
陆明宇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你以为陆沉渊是好人?
他当年为了抢项目,逼死了多少竞争对手?这份名单里,可不止我的罪证!
苏晚握着U盘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她知道陆沉渊的生意做得狠,
但从没想过会是陆明宇说的这样。
“带走。”她不想再听,挥了挥手。
警卫员押着陆明宇离开时,他突然回头阴恻恻地笑:“苏晚,你最好别打开那个U盘,不然,你会后悔的。
灵堂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苏晚坐在蒲团上,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她想起陆沉渊出事前一晚,他抱着她坐在地毯上,突然说:“晚晚,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当时她以为是玩笑,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少夫人,该封棺了。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晚站起身,看着工作人员将棺材盖缓缓合上。就在盖子即将盖严的瞬间,
她看到棺木的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
是陆沉渊小时候骑在老太太脖子上的样子,一老一小笑得眉眼弯弯。
照片的角落,还有老太太用红笔写的字:“吾孙沉渊,平安顺遂。
眼泪突然就决堤了。她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死死咬着唇没发出声音。
原来老太太什么都知道,知道陆明宇的野心,知道陆沉渊的危险,却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护着他们想护的人。
葬礼结束时,天开始飘起细雨。苏晚站在庄园门口,
看着送葬的车队渐渐远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婴儿的哭声。
是张妈抱着保温箱来了,里面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小少爷好像知道太奶奶走了。张妈红着眼眶说,“刚才一首哭,哄都哄不好。”
苏晚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保温箱的玻璃。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什么,
哭声突然停了,小脑袋往她手指的方向蹭了蹭。
她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宝宝不怕,她对着保温箱轻声说,“以后有妈妈在,妈妈会像奶奶保护我们一样,保护你。”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苏晚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阳光。
“沉渊,”她对着雨幕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带着宝宝好好活下去,会守住陆家,会让那些害了奶奶的人,付出代价。”
风吹过耳边,像是有人在轻轻应了一声。
苏晚笑了,眼角的泪混着雨水滑落,砸在保温箱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那里,有她的过去,也有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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