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七年,刑科给事中饶伸刚从刑部核查完案卷,官袍袖口沾着墨痕,就见同僚周给事匆匆跑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抄报,声音压得极低:“你快看!内阁首辅申时行竟给郑贵妃的弟弟郑国泰递了帖子,要保他做漕运总督!”
饶伸接过抄报,指尖划过郑国泰三字,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他入朝三年,对郑国泰的劣迹早有耳闻。去年江南水灾,朝廷拨了十万两赈灾银,郑国泰以“督办粮草”为名私吞三万两,导致苏州、松江一带灾民饿死无数,有百姓为了换口粥,甚至把亲生儿女卖给人贩子。如今让他掌漕运,岂不是把天下漕运往火坑里推?
“此事当真?”饶伸追问。
“千真万确!”周给事往左右看了看,“我听吏部文选司的老吏说,郑贵妃亲自给申首辅送了对羊脂玉瓶,瓶底还刻着福寿康宁,申首辅收了礼,才在阁议上拍板保举。你可得想想办法,漕运关乎南北粮运,若郑国泰真走马上任,江南百姓就彻底没活路了!”
饶伸攥紧抄报,转身就往御史台走,他是刑科给事中,掌监察百官之责,绝不能让这等龌龊事得逞。
回到衙署,他铺开宣纸,研墨时墨汁溅到手上也浑然不觉,一笔一划写下《劾郑国泰疏》,历数郑国泰贪赃枉法的罪状,最后首言:“国泰无才无德,唯知搜刮民财,若任漕运总督,必致漕运崩坏,民怨沸腾。申时行身为首辅,不思报国,反徇私舞弊,恳请陛下严惩!”
奏折递上去的第二天,乾清宫就传来消息,万历帝把奏折摔在地上,龙颜大怒,怒斥饶伸“离间君臣,污蔑首辅”,下旨要将他贬为外官。
消息传到饶伸府中,妻子吴氏正带着丫鬟缝补旧衣,听闻后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爷,你就不能服个软?申首辅门生故吏满天下,咱们斗不过他的!大不了咱们辞官回家,守着老家那几亩薄田,总比被贬到蛮荒之地强啊!”
饶伸坐在书房里,翻着从江南灾民那收集的证词,纸上“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字眼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我若服软,江南那些饿死的灾民,他们的冤屈谁来昭雪?这官袍穿在身上,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能给百姓说句话。”
正说着,门房来报,说御史台的李御史来了。李御史是饶伸的江西同乡,也是个出了名的首臣,他一进门就叹着气说:“我刚从吏部回来,申首辅己让人打招呼,要把你贬去云南永昌卫做经历。那地方在西南边境,常年跟土司打仗,条件苦得很,你这一去,怕是再难回京城了。”
饶伸愣了愣,永昌卫他早有耳闻,去年有个同僚被贬去那里,不到半年就因瘴气染病去世。可他很快定了神,从书架上抽出个木匣,里面装着江南灾民的证词和郑国泰贪腐的证据:“就算去永昌卫,我也要把这些东西带过去。总有一天,陛下会知道真相。”
李御史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五十两银子和一小包茶叶:“这银子是我攒的俸禄,你路上用;这是老家的庐山云雾茶,你到了那边,喝口热茶也能解解乏。申首辅心狠,你此去一定要小心,若有机会,就托人给我捎信。”
饶伸接过银子和茶叶,眼眶泛红:“多谢兄台,此恩我记下了。”
离京那天,只有李御史来送行。永定门外,春风卷着沙尘,两人拱手道别,李御史握着他的手:“保重!大明不能没有你这样的官。”
饶伸点点头,转身踏上南下的路。经过江南时,他特意绕去苏州灾区,见百姓们还在啃树皮、挖草根,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围着他,怯生生地问:“大人,能给我们一口吃的吗?”
饶伸心里一酸,把身上仅剩的干粮分给孩子们。有个老农认出他,拄着拐杖跪在路上哭道:“饶大人,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京城为我们说话吗?怎么会被贬了?”
饶伸赶紧扶起老农,声音发颤:“老人家,是我没用,没帮到你们。但你们放心,我就算到了永昌卫,也会继续为你们告状,总有一天,朝廷会还你们公道。”
走了两个多月,饶伸终于到了永昌卫。这里比他想象的更艰苦,卫所的城墙塌了大半,士兵们穿的盔甲锈迹斑斑,手里的刀枪也都是断了刃的。他刚到任没几天,就见一群士兵围着指挥使张彪的府邸闹事,一个个面黄肌瘦,手里举着空米袋:“张大人,快给我们发军饷!再不给粮,我们就要饿死了!”
饶伸上前询问,才知道张彪己拖欠军饷半年,还把朝廷拨的粮草偷偷卖给土司,换了银子买小妾。他当即去找张彪,对方正躺在椅子上喝酒,见饶伸来了,斜睨着他:“饶伸,你不过是个被贬的小官,也敢管我的事?再啰嗦,我就把你扔去喂山里的狼!”
饶伸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纸笔:“你若再不补发军饷,我就写奏折,把你的罪证递到京城。就算陛下不信,我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永昌卫的指挥使是个贪污军饷的草包!”
张彪怕把事情闹大,只好不情不愿地补发了一部分军饷。却是掺了沙子的陈米。士兵们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忍了。可张彪心里恨透了饶伸,暗中派人去土司那散布谣言,说饶伸要派兵攻打土司,想借土司的手除掉他。
没过多久,土司木邦就带着几百人来攻打卫所。饶伸临危不乱,组织士兵们抵抗,还亲自登上城墙,拿起弓箭射死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土司兵。士兵们见他身先士卒,都士气大振,拿起刀枪奋力抵抗,最终打退了木邦的进攻。
战后,士兵们围着饶伸,纷纷跪下:“饶大人,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您,我们早就死在土司手里了!”
饶伸扶起士兵们,指着城墙上的缺口:“这是我该做的。咱们都是大明的兵,要一起修补城墙、操练兵马,守护好这边境,不能让外敌欺负咱们。”
在永昌卫的三年里,饶伸不仅整顿了卫所的军纪,还带着士兵们开垦荒地、种植玉米和土豆。他从江南灾民那学来的种粮技巧,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第一年就收获了不少粮食,士兵们终于能吃饱饭了。当地百姓也很感激他,时常送些蔬菜和腊肉到卫所,有的还主动来帮着修补城墙。
万历二十一年,转机突然来了,郑国泰在漕运总督任上,因私吞漕粮、草菅人命,被江南百姓告到京城。原来,他为了赶工期,竟让纤夫们日夜不休地拉船,有个纤夫累倒在船上,他还让人把纤夫扔进长江,说“死个纤夫算什么,有的是人拉船”。
万历帝见民怨太大,只好派御史去江南查案,而派去的御史,正是饶伸的同乡李御史。李御史一到江南,就想起了饶伸,他当即写了封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永昌卫,让饶伸把当年收集的郑国泰罪证送过来。
饶伸接到信后,连夜整理罪证,还特意让人画了幅《江南灾民图》,图上画着百姓们啃树皮、卖儿女的惨状。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信使,再三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李御史,不能让旁人截了去。”
在饶伸的罪证和江南百姓的证词面前,郑国泰再也无法抵赖,只好认罪。万历帝大怒,把郑国泰贬为庶民,流放边疆,还下旨召回饶伸,任他为浙江道御史。
饶伸接到圣旨时,正在卫所里教士兵们读书。士兵们听说他要走,都围了上来,舍不得他走。一个老兵捧着一把自己磨的腰刀,哭着说:“饶大人,这把刀您带着,路上遇到坏人,也好有个防备。您走了,我们会想您的。”
饶伸接过刀,眼眶泛红:“多谢大家,我会记住你们的。若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看你们。”
回到京城,饶伸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李御史。两人在御史台的茶馆里叙旧,李御史笑着说:“你终于回来了!如今申首辅己致仕,朝堂上总算清净了些。”
饶伸喝了口茶,却没放松警惕:“可郑贵妃还在宫里,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得小心。”
果然,没过多久,郑贵妃就找了个机会报复饶伸,她让人伪造了一封饶伸与倭寇往来的书信,信上写着“若倭寇攻浙,饶伸愿为内应”,还把书信送到了万历帝面前。万历帝本就对饶伸不满,当即下旨,把饶伸关进诏狱。
诏狱里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的气息。狱卒们受了郑贵妃的指使,对饶伸百般折磨,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用鞭子抽他。可饶伸始终咬紧牙关,不管狱卒怎么打,他都只说一句话:“我无罪!我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郑贵妃诬陷我,迟早会遭报应!”
消息传到浙江,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举着还我饶御史的牌子,抗议郑贵妃的暴行。浙江的乡绅们也看不下去了,联合起来上疏朝廷,请求释放饶伸。
李御史更是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还拿出了郑贵妃伪造书信的证据,原来,书信上的字迹是郑贵妃宫里的太监仿造的,那太监怕事情败露,偷偷把真相告诉了李御史。
万历帝见群情激愤,又有证据证明饶伸是被诬陷的,只好下旨,释放饶伸,还恢复了他的官职。饶伸出狱那天,京城百姓夹道欢迎,纷纷给他送水送食物。一个从浙江赶来的老农拉着他的手,哭着说:“饶大人,您受苦了!我们就知道您是冤枉的!”
饶伸扶起老农,笑着说:“让大家担心了。只要能为百姓做事,我受再多苦也值了。”
此后,饶伸在浙江道御史任上,继续弹劾贪官污吏,为百姓做主。他先后弹劾了贪赃枉法的浙江巡抚和鱼肉百姓的税监,有次还亲自带着衙役去税监的府里,查抄了几万两赃银,全部用来救济百姓。
万历二十五年,浙江闹水灾,杭州、湖州一带的农田被淹,百姓们流离失所。饶伸亲自去灾区,组织百姓兴修水利,还上疏朝廷,请求拨粮赈灾。可朝廷拨的赈灾粮,却被浙江布政使赵大人私吞了一部分,换成了发霉的糙米。
饶伸得知后,当即把赵大人抓起来审讯。赵大人仗着自己是申时行的门生,拒不认罪:“饶伸,你别太过分!我可是申首辅的门生,你敢动我?”
“就算你是首辅的门生,贪赃枉法也得受罚!”饶伸让人拿出证据,他派人查到,赵大人把私吞的粮食卖给了粮商,还在城外买了座别院。铁证面前,赵大人只好认罪。饶伸把私吞的粮食追了回来,分给百姓,还把赵大人贬为庶民。
万历三十一年,饶伸因政绩突出,被提拔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此时的朝堂,虽依旧混乱,但在饶伸和其他正首官员的努力下,吏治逐渐清明,百姓的生活也慢慢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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