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歇,伙房后弥漫着泥土与血腥混合的咸腥气。凌清月瘫在泥水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的剧痛。她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握着那把油亮的破扫帚,慢吞吞地扫着门槛上溅落的泥点。水珠沿着扫帚尖的竹篾滴落,声音清晰得刺耳。
刚才那弹指崩仙使的惊世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前…前辈…”凌清月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茫然,“弟子…青岚内门凌清月…谢前辈救命之恩!”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断掉的肋骨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让她眼前一黑,又重重跌回冰冷的泥泞中。
陆沉没回头,扫帚依旧规律地划拉着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过了半晌,那干涩沙哑的声音才飘过来,没什么情绪:
“窝头吃吗?”
凌清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地顺着陆沉的目光望去——茅草檐下,一张破旧的小木凳上,赫然放着半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己经糊掉的黄褐色窝头。
“……”凌清月看着那半块惨不忍睹的窝头,又看看自己沾满血污泥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弟子袍,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冲击着她混乱的神经。这位弹指灭仙使的恐怖存在…问她吃不吃窝头?
就在这时,陆沉终于停下了扫地的动作。他转过身,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真正落在凌清月身上。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深处却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沉淀、翻涌。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凌清月虚虚一点。
一股温润得不可思议、却又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涌入凌清月残破的身体!这股力量所过之处,断裂的筋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接续;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血肉蠕动,迅速收口结痂;连耗损殆尽的灵力都在瞬息间充盈鼓胀,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
“呃…”凌清月闷哼一声,身体内部翻天覆地的剧变让她几乎失语。仅仅一个呼吸!她感觉自己从濒死的破布袋,变成了一个状态完满、甚至修为隐隐有突破迹象的修士!这…这是什么手段?!生死人肉白骨也不过如此了吧?仙丹神药也未必有此神效!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敬畏和骇然。这绝非下域该有的力量!甚至远超她想象中上域大能的界限!
陆沉却像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又指了指那半块窝头:“不吃算了。”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凌清月这才如梦初醒,慌忙道:“吃!弟子…弟子吃!”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抓起那半块湿冷的窝头就往嘴里塞。窝头粗糙冰冷,带着雨水的味道,但此刻在她口中,却仿佛比任何珍馐都更值得敬畏——这可是这位神秘前辈“赐”下的食物!
她一边囫囵吞咽,一边偷眼观察陆沉。只见陆沉又慢悠悠地拿起扫帚,走到刚才凌清月砸出的泥坑旁,不紧不慢地将翻起的泥土和碎石扫平。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工作。
凌清月心头疑窦丛生。这位前辈修为通天,却甘愿在青岚宗当个扫地的杂役?刚才那弹指间流露出的滔天恨意…还有那个名字…萧弑天…仙盟盟主?!她不敢细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前辈…”凌清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方才…多谢前辈出手。只是那上域使者…虽只是分身,但仙盟睚眦必报,恐怕会…”
“沙…沙…”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打断了她。陆沉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分身?那点残渣,连喂狗的资格都没有。”
凌清月心头巨震。仙使分身,在他口中竟只是“残渣”?!
就在这时,陆沉扫帚尖在泥坑边缘一块不起眼的、被泥浆包裹的硬物上轻轻一拨。那东西滴溜溜滚到凌清月脚边。她低头一看,瞳孔骤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黑色阵盘碎片!阵盘材质幽暗,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的暗红色纹路。此刻,那纹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透着不祥与贪婪气息的猩红光芒!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要吸噬一切生机的阴冷感,正从碎片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噬…噬灵阵盘?!”凌清月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曾在宗门最古老的禁忌典籍中见过模糊的描述!传说中,这是仙盟收割下域天骄气运与生命本源的邪恶法器!被选中者,在所谓的“天泣盛典”上,并非接受恩赐,而是被活活炼化,成为他人延寿登仙的资粮!
难怪!难怪每次“天泣盛典”后,那些被选中的天才都如人间蒸发!难怪仙盟使者如此强硬霸道!这根本是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血腥而残酷的骗局!是整个下域九天的悲哀!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凌清月的心。她看着脚边那闪烁红芒的碎片,仿佛看到了无数下域天骄无声的哀嚎和累累白骨!
“前…前辈…”凌清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悲愤,“这…这阵盘…难道就是…”
陆沉扫完了最后一点泥土,首起身。他那浑浊的目光落在那块小小的阵盘碎片上,眼底深处,那压抑了九万年的熔岩似乎又翻腾了一下。他弯腰,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像捡起一片枯叶般,拈起了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
“狗改不了吃屎。”陆沉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比万载玄冰更刺骨的寒意。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捻。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那块坚硬无比、承载着仙盟核心秘法的噬灵阵盘碎片,连同上面闪烁的猩红纹路,在他指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叶,瞬间化为了一撮细腻的、毫无灵性可言的黑色粉末,簌簌飘落。
凌清月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飘散的粉末,心头掀起惊涛骇浪。这轻描淡写的一捻,蕴含的力量…足以让她胆寒!
陆沉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他浑浊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凌清月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凌清月感觉如同被洪荒巨兽凝视,灵魂都在战栗。
“今晚的事,”陆沉的声音恢复了那干涩沙哑的腔调,“烂在肚子里。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凌清月窒息。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管不住嘴,下场绝对比那阵盘碎片更惨!
“弟子明白!弟子以道心起誓,今夜所见所闻,绝不泄露半字!否则身死道消,神魂永堕!”凌清月毫不犹豫,立刻以最重的道心发下誓言。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
陆沉似乎满意了,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向他那间西处漏风的破茅屋,只留下一句:
“天快亮了,该扫山门了。”
凌清月僵在原地,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后。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又看看茅屋旁那堆被陆沉扫拢的落叶和泥土,里面还混着那噬灵阵盘化成的黑灰。
山风穿过破败的伙房,带来远处主峰方向隐隐的喧嚣。那是宗门长老们在安抚受惊的弟子,处理使者降临后的“残局”。无人知晓,就在这伙房后的泥地里,一个被他们视为蝼蚁的老杂役,刚刚弹指崩灭了一个仙使分身,捏碎了一个关乎下域存亡的惊天秘密!
“青岚宗…扫地杂役…”凌清月喃喃自语,只觉得这世界荒谬得令人心头发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挣扎着站起身。体内的伤势虽然痊愈,但精神上的冲击和巨大的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凌清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悄然离开这诡异之地时——
“轰隆隆——!!!”
毫无征兆地,一声比之前仙使降临更狂暴、更贴近的巨响,猛地从青岚宗护山大阵的外围炸开!整个后山剧烈摇晃,如同地龙翻身!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狂暴的灵力乱流,瞬间席卷而来!
“咔嚓嚓!” 伙房后几棵碗口粗的老树应声折断!茅草屋顶被掀飞一大片!
“噗!” 刚站起身的凌清月猝不及防,被这股狂暴的力量余波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次喷出!她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青岚宗护山大阵那层半透明的光幕,在西北方向剧烈地扭曲、波动!光幕之外,夜色被狂暴的灵光照得如同白昼!两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正在高空中疯狂对撞!
其中一人,身披青岚宗长老的青色云纹法袍,周身剑气纵横,化作万千青色游龙,咆哮着撕裂夜空!那赫然是青岚宗仅有的两位化神期太上长老之一,青冥剑尊!他此刻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手中一柄古朴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引动天地灵气,发出撕裂苍穹的剑啸!
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魔焰中的身影!魔焰滔天,凝聚成狰狞的巨蟒形态,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腐蚀灵力的恶臭和撼动山岳的巨力!那魔焰巨蟒嘶吼着,不断喷吐出污秽的黑色光柱,轰击着青冥剑尊的护体剑罡和下方的大阵光幕!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目的能量风暴!
“桀桀桀!青冥老儿!你这青岚宗的乌龟壳还能撑多久?交出‘地脉灵髓’,本座给你个痛快!”魔焰中的身影发出刺耳的怪笑,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充满了残忍和贪婪。
“血蟒老魔!休想!犯我青岚,今日便叫你形神俱灭!”青冥剑尊怒喝连连,剑气越发凌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滔天魔焰气势更胜一筹,青冥剑尊的剑光隐隐被压制!
化神大战!而且是生死相搏的化神大战!就在青岚宗家门口打起来了!
凌清月脸色煞白,化神期修士交手的余波,对她这个金丹期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她下意识地就想往更远处逃遁。
“轰——!!!” 又是一次恐怖的碰撞!一道逸散的漆黑魔焰如同陨石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不偏不倚,正朝着陆沉那间摇摇欲坠的破茅屋砸落下来!那魔焰尚未及体,恐怖的毁灭气息和高温己然将茅屋周围的草木瞬间烤焦、点燃!
完了!凌清月心头一沉!那茅屋…还有屋里的那位前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只枯瘦的手推开了。
陆沉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窝头。
他抬头,浑浊的老眼平静地看着那道撕裂夜空、裹挟着毁灭气息砸向自己头顶的漆黑魔焰陨石。那足以让元婴修士瞬间化为飞灰的恐怖力量,在他眼中,似乎还不如手里那半块窝头重要。
他甚至没有放下窝头。
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另一只握着扫帚的手。
对着那从天而降的灭顶之灾,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般,极其敷衍地——
**挥了挥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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