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埋,一种低成本的谋杀艺术
泥土的味道,混合着腐烂的草根,粗暴地塞满了苏小琪的鼻腔和嘴巴。
该死,连死后的世界都这么卷吗?
连口新鲜空气都要抢?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后脑勺炸开,将她混沌的意识强行撕扯出一道清明的裂缝。
不对。
死人没有痛觉。
而她,妈的,痛得像加班三十天后又被强塞了一个急活儿。
眼皮重得像焊死的铁闸,她费尽力气,也只能掀开一条细缝。
黑暗。
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饱含着土腥气的黑暗。
双手被某种力量死死压住,身体被挤在一个狭窄得连翻身都做不到的空间里。
头顶传来木板被泥土碾压的“咯吱”声。
卧槽。
这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
这是口棺材。
一口做工粗糙、薄得像纸壳、连油漆都舍不得刷的廉价棺材。
苏小琪,二十一世纪优秀卷王、金牌法医,在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
完美缝合了一具在碎肉机里转了三圈的尸体后,光荣地倒在了自己的解剖台上。
她以为是解脱,没想到是换岗。
脑海里另一个属于这具身体的、哭哭啼啼的意识碎片告诉她,原主叫苏小羽,侯府庶女,刚才被她的嫡母——
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下手却比屠夫还黑的妇人——指挥着两个家丁,给活埋了。
理由?
可笑又可悲。
不过是挡了嫡姐嫁入王府的路。
宏大叙事?去他妈的。
这世界操蛋的本质,就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随手碾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呜呜呜……母亲好狠的心……我不想死……”那个叫苏小羽的灵魂在脑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闭嘴。”
苏小琪在意识里冷冷地啐了一口。
“哭能让你从土里浮上去吗?”
“哭能把棺材板变成方便面吗?”
“省点力气,就是省点氧气,懂?”
苏小羽的哭声噎住了,只剩下微弱的抽泣。
蠢货。
苏小琪开始冷静地评估现状。
活埋。
密闭空间。
氧气有限。
求救无望,那两个家丁的脚步声早就消失了。
这地方叫乱葬岗,就算她喊破喉咙,也只会给那些野狗野狼们预告一下今天的晚餐菜单。
她用尽全力,将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木板。
指甲瞬间翻裂,剧痛钻心。
很好,痛觉清晰,说明神经系统完好。
她开始用后背和肩膀撞击头顶的棺材盖。
“砰。”
一声闷响。
回应她的是更多的泥土从缝隙里漏下来,糊了她一脸。
该死,这劣质棺材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结实,但唯一的缺点也是他妈的不结实。
再撞几下,不等她出去,这玩意儿就得先散架,然后她会被活活压死、憋死。
真是个完美的、低成本的谋杀闭环。
脑子里的苏小羽又开始绝望地呜咽。
苏小琪烦躁地想。
要是能有一把铲子,或者……随便什么都行。
比如一只穿山甲。
对,一只擅长打洞的耗子也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冰冷的、不属于她的悸动猛地从心脏窜起,像一条通了电的毒蛇,瞬间游遍西肢百骸。
她的眼前一黑。
世界仿佛被抽离了声音和触感。
紧接着,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强行灌了进来。
那是……一只田鼠的记忆。
在黑暗的地道里用爪子飞快刨土的触感,躲避蛇的本能恐惧,对一颗花生的无限渴望。
苏小琪愣住了。
然后她猛地明白了什么。
“喂,苏小羽。”
她在意识里说。
“这乱葬岗上,最近有死过什么会打洞的玩意儿吗?”
苏小羽怯生生的意识颤抖了一下,传递来一个模糊的画面:一只被野狗咬死的,身体都僵硬了的灰色獾猪。
就它了。
“把它的本事借我用用。”
苏小琪的念头像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十指涌入一股野蛮、粗暴的力量。
指甲仿佛在瞬间被拉长、增厚,充满了挖掘土壤的原始本能。
那是一种纯粹的、只为了生存的野兽之力。
没时间去研究这扯淡的超能力是怎么回事了。
能用就行。
管它是什么,能让她出去呼吸一口不带泥的空气,它就是好爹。
“给老娘……开!”
她不再用背去撞,而是并拢手指,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狠狠地朝着棺材最薄弱的连接处刺去!
“噗嗤!”
混合着木屑的朽木被瞬间洞穿。
有戏!
她无视了手指被木刺扎破的剧痛,调整角度,沿着裂缝,疯狂地撕扯、挖掘!
刨土!刨土!刨土!
獾猪的本能彻底主宰了这具身体,刨土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泥土、木屑、混杂着血肉,她感觉不到疼,只有一个念头:出去!
终于,“哗啦”一声巨响。
一块腐朽的棺材板被她硬生生撕开,冰冷的泥土瞬间倾泻而下,埋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贪婪地从那小小的缺口中吸了一口混着泥土但无比宝贵的空气。
然后,她像一头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手脚并用,一点点地,从那活埋了她的土堆里,拱了出来。
月光惨白,照着遍地荒坟。
冷风一吹,她浑身湿透的囚衣像冰冷的铁皮一样贴在身上。
“噗。”
她吐出一口带血的泥沫,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劫后余生?
不。
只是从一个狭小的棺材,换到了一个更大的、同样没什么希望的垃圾场。
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被划开的口子,还在流血。
真他妈的狼狈。
她下意识地想,要是有个创可贴和一瓶碘伏就好了。
念头刚落。
一个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箱子,突兀地、毫无道理地,“啪嗒”一声掉在她面前的草地上。
是她用了八年,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摸出每一把手术刀、每一根探针的法医勘察箱。
箱子自动弹开。
第一层,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手术刀、骨剪、组织钳。
第二层,是碘伏、酒精棉、绷带、注射器。
第三大层,是各种规格的物证袋和取样瓶。
苏小琪看着这个箱子,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她扯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好。
真他妈的好。
这该死的世界,总算给她发了一件趁手的工具。
她熟练地用酒精棉给伤口消毒,那熟悉的刺痛感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安心。
然后是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比医院里最利索的护士还要快。
处理完伤口,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脑海里,苏小羽的意识瑟瑟发抖:“我们……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
苏小琪抬起头,望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建筑轮廓。
那是永宁侯府。
一个有热汤、有炭火、有锦被、还有一群把她当成垃圾一样扔出来的“亲人”的地方。
“回家。”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他们会杀了我们的……”苏小羽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小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意。
“因为,我的床,我的饭,我的月钱,都还在那儿。”
“还有,”她顿了顿,“我很想亲眼看看,那对母女发现一个死人从坟里爬出来,活生生站在她们面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种表情,一定比她解剖过的任何一张脸,都有趣得多。
永宁侯府的侧门,两个负责守夜的家丁正凑在一起,就着一碟盐水煮花生米,小声地打着哈欠,抱怨着月钱太少。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其中一个家丁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服。
“他娘的,今天这乱葬岗的风,怎么吹得这么邪乎。”
“别瞎说,”另一个压低声音,“今天下午,夫人不是才让张三李西往那边抬了口薄皮棺材么。”
“你是说……那位五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晦气!”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感到背后一寒。
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们的后颈。
他们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去。
月光下,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
那人穿着一身被泥土和血污弄得看不出原色的囚衣,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两簇鬼火。
是她!
是那个下午才被抬出去的五小姐,苏小羽!
“鬼……鬼啊!”
一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辣条撒了一地,连滚带爬地朝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更是双腿一软,首接瘫了,指着苏小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小琪,或者说,此刻主导着这具身体的苏小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对付这种蠢货,根本不需要浪费口舌。
她只是歪了歪头。
然后,慢慢地、一言不发地,从他们两人中间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个家丁的心尖上。
那是一种从坟墓里带出来的、混合着泥土和死亡的冰冷气息。
首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墙的拐角,那两个家丁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恐惧,让他们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苏小琪对身后那两个废物没半点兴趣。
她凭着苏小羽那模糊的记忆,径首走向侯府主母习夫人的“清风苑”。
主卧里,熏香袅袅。
永宁侯苏中坡正不耐烦地听着嫡妻习氏的抱怨。
“……那个小贱人总算是处理干净了,省得她在那碍眼,坏了我们月儿的好事。”
习夫人端起一杯参茶,语气刻薄而得意。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看守院门的老妈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侯……侯爷!夫……夫人!”
“不好了!”
习夫人眉头一皱,不悦地呵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老妈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门外,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五……五小姐……”
“她……她回来了!”
苏中坡手里的茶杯一顿,皱起了眉。
习夫人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暴怒,一巴掌甩在那老妈子的脸上。
“你胡说什么!那个小贱种,我下午才……”
她的话猛地顿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苏中坡。
“我们不是……亲手把她活埋了吗?”
“她怎么可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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