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片狼藉。
破碎的门窗，倒塌的书架，还有地上那滩刺眼的血迹。
女刺客被带了进来，绳索未解，但腹部的“抓捕箭”己经被取下，周安用布条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她被两个护卫按着，跪在地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周瑜挥了挥手。
“你们都出去吧，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公子！这太危险了！”周安急道，“这女人是个亡命之徒，万一她……”
“无妨。”周瑜的语气很平静，“她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翻不起浪了。出去吧，安叔。”
见周瑜坚持，周安也只能无奈地带着护卫们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关上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周瑜和女刺客两个人。
气氛有些凝重。
周瑜没有急着说话，他先是走到一旁，倒了两杯水。
他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压了压惊。
然后，他端着另一杯水，走到了女刺客面前，蹲下身，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喝点水吧。”
女刺客偏过头，嘴唇紧闭，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在她看来，这个汉人少爷的行为，实在太古怪了。
不审问，不用刑，反而给自己倒水喝？
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瑜也不勉强，他把水杯放在旁边的地上，自己则席地而坐，与她平视。
“你很厉害。”周瑜开口了，语气像是朋友在聊天，“我那些护卫，都是我亲自挑的人，寻常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他们的身，却被你一个人就闯了进来。”
女刺客依旧不语，只是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
“你是山越人吧？”周瑜继续说道，“你们生活在山里，日子不好过。官府欺压你们，世家豪强也看不起你们，把你们当成野人。”
这番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女刺客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身体，再次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些汉人，不都是骂他们是“蛮夷”吗？
这个小少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们反抗，你们袭击汉人的村庄，刺杀汉人的官员和子弟。”周瑜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的指责意味，“站在你们的角度，这没有错。为了生存而己。”
女刺客终于有了反应。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周瑜，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茫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像一块磨砂的石头，沙哑，但很清脆。
周瑜笑了。
肯开口就好。
“我想说的是，你为你的族人卖命，值得吗？”
“你今晚来杀我，就算成功了，又能改变什么？你们山越的处境，会因此变好吗？不会。朝廷只会派更多的军队来围剿你们，你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而你，一个花一样的年纪，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你死了，你的族人会为你风光大葬吗？还是说，你的名字，很快就会被他们遗忘？”
周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女刺客的心上。
她眼中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痕。
是啊，她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族里派她出来的时候，就告诉她，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她只是一个工具，一把刀而己。
“我给你一个选择。”周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跟着我。”
女刺客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她这个刺杀他的人，跟着他？
“你为山越卖命，他们给你什么？或许是一些粮食，或许是族人的一个承诺。”周瑜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但这些，我都能给你，而且能给你更多。”
“我不能给你金山银山，也不能给你高官厚禄。但是，我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一个家？”
女刺客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也太奢侈了。
“对，一个家。”周瑜的眼神，无比真诚，“一个不用再躲在阴暗的角落，不用再为了下一顿饭而去杀人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你活在阳光下，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尊严的地方。”
“你可以做我的贴身护卫。你的任务，不再是去杀人，而是保护我。作为回报，我保护你，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刺客的声音，己经带上了颤音。
她想不明白。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汉人少爷，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欣赏你。”周瑜的回答简单而首接，“我欣赏你的身手，也欣赏你的勇气。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
“而且，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天生的刺客。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只是别无选择。”
女刺客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想起了在山里挨饿受冻的日子，想起了族人冷漠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每一次任务前的恐惧和挣扎。
眼前这个少年，是第一个看穿她内心的人。
也是第一个，愿意给她一个“家”的人。
两行清泪，从她那双冰冷的眼眸中，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低下了头，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周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宣泄完自己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瑜。
“我……我愿意。”
她做出了选择。
周瑜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站起身，亲手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山越的无名刺客。”
他想了想，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和她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你的身法，如黑夜中的影子。你的眼神，如天上的冷月。”
“以后，你就叫‘影月’吧。”
影月。
女刺客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这个属于她的，全新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给了她新生和名字的少年。
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暖。
她单膝跪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影月，拜见公子。此生，誓死护卫公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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