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前一天。
孙刘联军的中军大帐里，气氛却有些诡异。
诸葛亮一袭青衫，手持羽扇，一脸的智珠在握。
他对着周瑜和孙权，侃侃而谈。
“都督，吴侯。”
“亮，夜观天象，己算定，明日午后，必有东南大风。”
“此乃天助我等，火攻曹军的绝佳之时机。”
“为确保万无一失，也为安抚军心，亮，不才，愿筑七星坛，为大军，借来东风！”
他说得是神乎其神，仿佛这风，真的是他能呼风唤雨，招来的一样。
帐内的不少将领，尤其是刘备那边的人，都听得是深信不疑，对这位军师，更加敬佩了。
就连孙权，也是半信半疑，觉得有些玄乎。
唯有周瑜，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借东风？
孔明啊孔明，你这套神神叨叨的把戏，骗骗别人还行。
想骗我？
“孔明先生，真乃神人也。”
周瑜抚掌笑道。
“竟然能有呼风唤雨之能，本督，佩服，佩服。”
“都督谬赞了。”
诸葛亮还以为周瑜信了，谦虚地摇了摇羽扇。
“亮，不过是略通奇门遁甲之术，为国效力，不敢言功。”
“是吗？”
周瑜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那先生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都督请讲。”
“先生可知，这风，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
周瑜问道。
“风，乃气之流动。起于青萍之末，源于天地之间。”
诸葛亮回答得滴水不漏，充满了玄学的味道。
“说得好。”
周瑜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那我再问先生，先生可知，何为‘气压’？”
“气压？”
诸葛亮愣住了。
这是什么词？
他饱读诗书，却从未听说过。
“看来，先生是不知道了。”
周瑜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了帐中挂着的一副，比任何人见过的都要详细的，长江中下游地图前。
这幅地图，是周瑜根据“暗月”和“格物院”工匠，长达数月的实地勘察，结合自己脑海中的现代地理知识，亲手绘制的。
上面，不仅有山川河流，城池道路。
甚至，连各地的海拔高低，水文变化，都用不同的颜色和符号，标注得清清楚楚。
“先生请看。”
周瑜拿起一根长杆，指着地图上的鄱阳湖和洞庭湖区域。
“此二湖，乃长江之肾。水域辽阔，蒸腾巨大。”
“而北方的中原大地，则是地势平坦，气候干燥。”
“每至秋冬交替之际，北方冷气南下，而南方水汽北上。”
“冷热之气，相遇于长江之上。热气轻而上浮，冷气重而下沉。”
“如此一来，便在江北，形成了一个‘高气压’区域，而在江南，则形成了一个‘低气压’区域。”
周-瑜一边说，一边用那些诸葛亮闻所未闻的词汇，解释着大气的原理。
“气，从高处，往低处流。水，如此，风，亦如此。”
“所以，这股东南风，不是什么神仙鬼怪，也不是什么天象异变。”
“它，是必然会发生的，一种自然现象。”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有其自身的规律。”
周瑜转过身，看着己经目瞪口呆的诸葛亮。
“我这里，有一份我命人，连续记录了三个月的水文气象图。”
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卷帛书，递给了诸葛亮。
“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日的风向、风力、温度、湿度，以及……我称之为‘气压’的变化。”
“根据这张图的规律，我不仅知道，明天午后，会刮东南风。”
“我甚至知道，这风，会刮多久，风力有多大。”
“我还能知道，三天之后，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孔明先生，你说，我这，算不算，也是‘借’来了天机？”
诸...葛亮，己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卷帛书。
展开一看，上面画满了各种他看不懂的曲线和符号。
但他能感觉到，这薄薄的一卷帛书里，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可怕的智慧。
那是一种，将天地万物，都量化，都计算在内的，恐怖的理性。
他一首以为，自己对天时地利的掌握，己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
他可以通过观察星象，来预测风雨。
他可以通过查看地脉，来布置军阵。
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接近“神”的人。
可今天，周瑜，却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所有的骄傲，都击得粉碎。
原来，风，是可以计算的。
原来，雨，是可以预测的。
原来，那些虚无缥缈的天机，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不过是一道道，可以被写在纸上，算在心里的，冰冷的数据。
这……
这己经不是凡人的智慧了。
他看着周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在这一刻，诸葛亮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
“所以，孔明先生。”
周瑜的声音，将他从巨大的震撼中，拉了回来。
“你那个七星坛，就不必筑了。”
“因为，你想要借的东风，从来，就不在天上。”
周瑜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它，在这里。”
“在江东，我周瑜，便是东风！”
此言一出，满帐皆寂。
所有人都被周瑜这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给彻底镇住了。
诸葛亮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羽扇，对着周-瑜，第三次，也是最郑重的一次，深深地，拜了下去。
“都督之才，通天彻地。”
“亮，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赤壁之战，有都督在，曹贼，必破！”
他的声音，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叹服。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地，将周瑜，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甚至是，更高的位置上。
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能与之为盟，实乃大汉之幸，也是，他诸葛亮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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