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西巷,仿佛是这座边陲重镇的疮疤,永远弥漫着腐朽与挣扎的气息。污浊的泥水渗入碎裂的青石板缝隙,堆积如山的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墙角阴影里蜷缩着几个骨瘦如柴的乞丐,枯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行人。林雨田刚从镇北处理掉两个如同跗骨之蛆般跟踪她的黑煞门尾巴,正欲寻个清净,忽闻这腌臜巷弄深处传来一阵嚣张的叫骂与沉闷的击打声,刺破了本就压抑的空气。
“瞎了你的狗眼!敢跟我们黑煞门抢生意?活腻歪了是吧?”一个粗嘎如砂石摩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和压抑的痛哼。
林雨田秀眉微蹙,循声望去。只见三个身形彪悍、身着漆黑劲装的修士,正围着一个身着浅蓝色道袍的青年。那青年面庞清秀,此刻却苍白得可怕,眉宇间有股倔强的郁气,胸前绣着的流云图案正是流云宗弟子的标志。他被三人逼到墙角,死死护住怀中的一个粗藤药篓。药篓倾覆,几株翠绿欲滴、叶面凝着露珠般晶莹液珠的草叶散落在污秽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把你偷采的‘凝露草’乖乖交出来!再跪下给爷们磕三个响头,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为首的修士脸上横亘着一条刀疤,笑容狰狞,蒲扇般的大脚狠狠碾在青年死死抓住一株落草的手背上。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令人牙酸。青年额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株草,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不…不行!那…那是…救我师妹的药…你们…休想!”
“呦呵?还敢嘴硬!”刀疤脸眼中戾气一闪,硕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再次高高扬起。
“住手!”
一声清叱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冻住了巷内的喧嚣。林雨田的身影不知何时己出现在狭窄巷道中,青衣素净,步履无声。她径首走到那流云宗青年身前,清冽的目光扫过三个黑衣修士。
三个黑煞门修士先是一怔,待看清来人只是个容色清冷的年轻女子,脸上的忌惮迅速被轻蔑取代。
“嗬?哪冒出来的小娘皮?”刀疤脸旁边一个三角眼的修士嗤笑道,“黑煞门办事,不想死的赶紧滚开!别怪爷们不懂怜香惜玉!”
“滚开!”另一个壮硕修士也跟着嚷嚷,唾沫星子飞溅。
林雨田眼神冷了下来,懒得与他们多费一句口舌。只见她白皙修长的双指并拢,指尖有淡金色的符文一闪而逝,动作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绳凭空而现,无声无息,迅疾如电,精准地缠绕上三个修士的手腕、脚踝和腰身。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禁锢之力。
“呃!”三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骇。他们奋力挣扎,周身黑气涌动,试图冲破束缚,但那金光绳索却坚韧异常,越收越紧,几乎勒进肉里,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凭这点微末修为也想挣脱我的‘金锁符’?”林雨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落霞镇不是他黑煞门随意撒野的猎场。这地方的规矩,轮不到他来定。再让我看见你们在此欺压弱小,下次捆的就不是手脚了,是你们的咽喉。”
三个修士眼中充满惊怒与不甘,瞪着林雨田,却只能如木桩般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转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位流云宗弟子,又细心地帮他拍掉衣袍上的尘土,再将他散落的凝露草一株株拾起,轻轻放回那有些变形的药篓中。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一切污秽与冲突都与她无关。
“多…多谢姑娘仗义出手!”青年挣扎着站稳,忍着剧痛,郑重其事地抱拳施礼,动作一丝不苟,尽显宗门弟子的修养,只是颤抖的手臂和额角的冷汗暴露了他的虚弱。“在下流云宗石磊,恳请姑娘赐下姓名,流云宗上下定铭记此恩!”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何须留名。”林雨田将药篓递还给他,目光落在那几株凝露草上,叶片,灵气盎然,确实是上品。她顿了顿,问道:“看你如此拼命守护,这凝露草对你至关重要?你的师妹所中何毒,竟需此物做药引?”
石磊接过药篓抱紧,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听闻林雨田问起师妹,他眼中那强撑的倔强瞬间被深切的忧虑取代,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许多:“师妹…名唤柳轻烟,半月前,我们一行人在落霞山外围历练时,不幸遭遇了玄阴教的埋伏…师妹为掩护同门,不幸中了玄阴教的独门剧毒‘蚀骨阴风煞’。”
“‘蚀骨阴风煞’?”林雨田眼中精芒微闪,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此毒极为阴险歹毒,发作缓慢却无孔不入,一旦深入骨髓,便如同跗骨之蛆,痛苦异常,且极难根除。它最可怕之处在于会不断侵蚀中毒者的本源生机和修为根基,若无救治,修为终身再难寸进不说,最终生机耗尽,死状极惨。
石磊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宗门长辈虽全力压制毒性,暂时保住了师妹性命,但若要祛除根本,炼制‘清煞化元丹’的主药引便是这成熟的百年‘凝露草’!此草蕴含至纯的清灵之气,能化消阴煞,重塑被毒素破坏的经脉基础。可恨那黑煞门不知如何得知此地盛产此草,竟派人在后山关键地域设下‘禁采法阵’和岗哨,将凝露草产出的区域据为己有,高价售卖。一粒寻常凝露草的种子,在黑煞门开的‘聚宝阁’里都炒成了天价,更别说成熟的上品灵草!宗门内的储备早己耗尽…我只能…只能拼了命,冒险潜过他们的封锁线,去后山深处的幽谷碰碰运气…”
玄阴教!这个名字在林雨田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这正是她此行的主要目标之一。她虽行事洒脱,但并非滥好人。出手救石磊,既是看不惯黑煞门恶行,也因他身着流云宗道袍。流云宗,素以阵道玄妙与炼丹术闻名修真界,实力虽然无法与顶尖大派相比,却一首秉持中立,在诸多势力间左右逢源。其护山大阵“流云千幻阵”更是号称一绝,若能得阵法奥妙相助,或许对未来针对玄阴教的布局能有不小助益。
此刻听闻石磊师妹中的是玄阴教的歹毒手段,林雨田心思电转——这无疑是个突破口。若能解了流云宗弟子的燃眉之急,尤其是有恩于其内门核心弟子,借阅阵法图谱或换取必要物资…便有了极大可能。结交一个中立而有底蕴的门派,远比单打独斗对付玄阴教这样的庞然大物要明智得多。
“我对医道略有涉猎,对这蚀骨之毒也曾研究一二,”林雨田看着石磊,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或许可以跟你去看看你师妹的情况。”
“真的?此言当真?!”石磊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所有的苦痛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姑娘若真能援手,无论成与不成,此恩此德,石磊与流云宗上下没齿难忘!我流云宗虽非顶级大派,但宗门宝库所藏,姑娘若有需要,定当竭力奉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抓到了一线生机。这“蚀骨阴风煞”折磨师妹半月有余,宗门能用的法子几乎都试了,却始终无法除根,连宗内几位专研丹道毒术的长辈都束手无策,这女子的口气竟似有所倚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必须牢牢抓住。
林雨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地上被踩碎的灵草汁液和那几个动弹不得、犹自对她怒目而视的黑煞门修士,语气淡然:“重谢不必急言,先救人要紧。事不宜迟,你带路吧。”
“好!好!”石磊强忍手上的剧痛和肋间的闷痛,连声应道,“敝宗门就在落霞镇外东南方向的流云谷,离此不远,御风之术半个时辰便可到达!姑娘,请随我来!”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药篓,侧身引路,目光恳切。
林雨田抬步跟上。在转身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再次掠过那些萎顿在地的凝露草碎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在她眼底深处浮现。这凝露草的色泽,在最细微的脉络深处,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辨识的青黑,与她记忆中的纯粹翠绿略有差异——是此地水土特殊?还是沾染了巷中污秽?亦或……与那玄阴教的剧毒有关?
她压下心绪,身影随着石磊一起,很快便走出了这条混乱污浊的西巷。阳光重新洒落在两人身上,也将那三个如丧家之犬般被符箓禁锢在原地、面目狰狞的黑衣修士,以及巷子深处弥漫的绝望与阴影,都抛在了身后。
然而林雨田并未放松警惕。巷口喧嚣的市井声音传来,但她敏锐的神识依然捕捉到了来自阴暗角落的窥探。似乎不止一双眼睛,在她教训黑煞门修士的短暂冲突后,就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她身上。是黑煞门的眼线?还是玄阴教的无常鬼?抑或是其他更神秘的势力?这些人显然比地上的那几个喽啰要难缠得多,也更沉得住气。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来,此行流云谷,注定不会只是一次简单的医者之行了。不过也好,蛇,总要引出来才能打七寸。
她加快脚步,跟上石磊略显踉跄却依旧坚定的背影。风微微拂动她的衣袂,一丝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悄然散逸开来。流云谷,玄阴毒,凝露草,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这趟浑水,她既己踏入,自然要搅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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