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过那块冰凉的、刻着“苍云岭”三个大字的老界碑,脚还没在界碑外那片看着没啥不同的荒草地上踩实呢,怪事就来了。界碑上那仨字儿,“苍、云、岭”,忽然就跟萤火虫似的,幽幽地亮了起来,冒着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光,忽闪忽闪的,像人喘气儿。
“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感觉太熟了,是我老爹的手笔没跑。每次这警示符一亮,就相当于有人在你耳朵边儿上拿小锤子敲锣——“注意啦!安全区到此为止!前面的水,可深了!”
果然,几乎就在那青光亮起的同时,西周的空气都不一样了。之前在苍云岭里头,空气吸进肺管子都感觉像喝清泉水,纯净又带着草木香气,灵气也乖得很,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你。可这一跨出来,好家伙,空气骤然稀薄得像跑到了高原,里头掺和的那点子灵气也变得贼拉稀罕,关键还不纯!吸一口,感觉像是把一锅八百年没洗锅底、炖过百八十种乱七八糟药材的浑汤给吸进去了,又涩又驳杂,胸口都跟着发闷。习惯了苍云岭那精纯灵气的身子骨,猛地来这么一下,真让人浑身不得劲儿,像三伏天从空调房一步迈进了桑拿房。
“站稳喽小丫头,这就开始喘了?” 一道带着点戏谑、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轻飘飘落在我耳朵边。接着就是“唰”一道白光闪过,肩头猛地一沉。低头一瞧,好家伙!哪儿还是那头威风凛凛、走起路来能把小妖兽吓得尿裤子的白虎老祖?蹲我肩膀上的,分明是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白猫崽儿!巴掌大小,一身毛雪白雪白的,那叫一个顺溜,太阳底下还泛着点柔和的光。要不是他脑袋顶上那双标志性的金色竖瞳,冰冷锐利、带着捕猎者特有的精光,我可能真以为是我家隔壁二丫丢的宠物猫跑出来溜达了。他现在这模样,谁能联想到那雄踞苍云岭数千载的山岳之主?
他用毛茸茸的爪子踩了踩我的肩膀,大概是调整姿势。那蓬松的大尾巴不老实地在我脖颈后面扫来扫去,蹭得我脖子痒酥酥的。他凑到我脸颊边,压低声音,那嗓音被刻意缩成小小的,只有我能听见,带着山野里特有苔藓和松针的气息,搞得我脸更痒了:“醒醒神儿,丫头。前头落霞镇的水,比你想的可浑得多!黑煞门那帮孙子,鼻子比苍云岭最深山洞里熬过冬的老狼妖还灵,还毒!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疯,对从咱苍云岭出去的人查得那叫一个严实!恨不得祖宗十八代的坟都给你刨开看看。” 他顿了顿,用小脑袋用力蹭了蹭我的下颌线,像极了撒娇讨要小鱼干的真猫,语气却沉了下去,“再看看你身上这‘味儿’,筑基后期啊!在人家那帮豺狗眼里,就跟你自个儿举着个特大号的火把,站他们家门口跳脱衣服似的!明晃晃!扎眼得要命!活靶子啊你!”
说着话,他一只前爪非常“不合常理”地探进了他那…呃…应该是变出来的?或者根本没存在过?的“怀里”(天知道一只猫的“怀”在哪儿),非常神奇地掏出来一张黄纸。那纸看着有点糙,边缘毛毛剌剌的,不像是城里店里买的那种规整符纸,倒像是谁手工拿小刀裁出来的。上面的符文更是扭七扭八,像一窝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蚯蚓,说它丑吧,可它又透着一股子特别内敛、把所有气息都使劲儿往回收的感觉。这符拿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啥灵力波动,微弱得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萤火虫屁股,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捂在厚厚的棉被里。
“喏,拿着,这可是好东西。” 他用那小白爪子把符箓往我眼前递了递,“‘隐灵符’,我拿本命灵力画出来的!比你爹那库房里压箱底的‘高级货’都顶事儿。咱这可是私房定制,独此一份!” 他那小语气还挺傲娇,金色的竖瞳斜睨着我,仿佛在说“还不快谢恩”?“它能把你身上那股子‘筑基后期’的味儿,压得死死的,看起来最多也就是个刚摸到筑基初期门槛的小新苗。省得你满街晃悠惹人眼红,少招点事就是胜利。小祖宗你给我记牢了!不到刀子真架脖子上、跑都没地儿跑的时候,千万千万别给我显摆你那点真实修为!听见没?”
“老祖,” 我小心翼翼用指尖接过符箓,那纸摸上去有种很温润的质感,上面流转着老祖那独一无二的气息,强大却又带着点安抚人心的暖意。我顺手把它贴身塞进符袋里,这才挑眉看向肩膀上那团雪白的毛球,“我寻思我也没跟您汇报行程啊?您咋知道我铁了心要往落霞镇那火坑里钻?”
“废话!” 他首接甩了我一记“你是不是傻”的白眼(虽然从一只猫脸上做出来有点滑稽),尾巴还嘚瑟地甩了甩,然后“嗖”地一下,特敏捷地从我肩膀跳到了我摊开的手心里。小脑袋在我手心拱啊拱,那细细软软的绒毛蹭得我心里也跟着痒痒的,“你娘前两日晚上来找我唠嗑来着。呵,可担心你了!又怕自己来念叨你,你嫌她絮絮叨叨烦人,就托我过来盯着点你这小祖宗。”
他用那毛茸茸的鼻尖使劲儿蹭了蹭我的拇指关节,带着点老妈子般语重心长:“丫头啊,你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喽!到了那落霞镇,首要任务!找到当年你父亲留下的顾家旧部接头!其余的,管他东南西北风,统统别管!别瞎好奇,别打抱不平,看到打架都给我绕着走!” 说着说着,他语气里带上点无奈,尾巴梢在我手腕上抽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痒,“你说你这性子,就跟咱们后山那刚采下来的火榴藤似的,沾点火星子就炸!‘点火就着的炮仗’这词儿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安生点!听到没?”
“哎哟喂知道啦知道啦!” 我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看他躺在手心里,西仰八叉露出那白生生、柔软的小肚皮,一副“不摸摸就捣蛋”的架势,只好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小下巴。小家伙舒服得喉咙里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金色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享受劲儿,真像个养尊处优的猫主子。“对了老祖,” 我一边挠一边想起个事儿,笑嘻嘻地问,“我听我哥上次回来提过好几回,说他闯荡那会儿,每次遇见要命的坎儿,像被一群血影狼堵山洞里啊,或者不小心掉进沼泽枯藤阵之类的——诶,您老人家都特、别、‘恰好’地出现了,然后救完人就说‘纯属路过,顺手一捞’。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哥,暗中当人家的‘护道虎’呢?” 说完,我故意坏笑地看着他。
肩膀上的小白猫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紧接着,“哼!” 他极其不屑地喷了个鼻息,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猛地扭向一边,假装看远处的树林风景,声音拔高了一点,透着心虚:“胡说八道!谁乐意跟着他那臭小子?我堂堂白虎老祖,很忙的!你少听你哥瞎编排!那次…那次纯属是进山找那窝百年份的‘蜜灵蜂’解解馋,谁知道就那么巧,碰见一群不长眼的妖兽围着他嗷嗷叫唤。看在你娘面子上,老祖我才勉为其难,出手帮他解决了那几只小虾米!顺手!纯粹是顺手!懂不懂?”
一阵裹着杂乱灵气的风吹过,扬起一点浮尘。肩头微微一轻,手心里的温暖触感瞬间消失。那团白影在我眼前倏然变得模糊,化成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风,“咻”一下就没影了,只留下他最后一句压着声音、又带着点微不可察关心的叮咛,在我耳边打转儿,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印在了我脑子里:“丫头…记着老祖的话!真遇上实在躲不过去的坎儿,也别傻乎乎自己硬顶!把我给你的那张救命符一捏——对,就是用力捏碎!多远我都能有感觉!还有…咳…” 那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提,又忍不住,“到了落霞镇,安顿好了…给我捎一只…嗯,就是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回来。他们镇上传得可神了,说甜得能勾魂,比咱山里那点破野果…强那么一丢丢吧,嘿嘿。”
最后那两声心虚的“嘿嘿”真是把他的老底儿都暴露了。什么尝鲜?分明就是馋了!
我低头,手指不自觉地着贴身符袋里那张带着体温的黄色符箓,那“丑兮兮”的蚯蚓符文下面,蕴藏的是一位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前辈那份沉甸甸的、用嫌弃伪装起来的牵挂。一股暖流,像个毛茸茸的小爪子,细细密密地挠着心口,痒痒的,带着点山林草木的清气。忍不住对着老祖消失的方向小声嘀咕了一句:“嘴硬心软的老家伙…”
再看看前路,落霞镇模糊的轮廓似乎在昏沉沉的天际线上起伏。没了苍云岭纯净灵气形成的天然护罩,空气里的驳杂感像无形的砂砾磨蹭着皮肤。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深吸了一口这“糟心”的空气,行吧,再怎么稀薄驳杂也得继续走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安全第一,低调做人嘛。桂花糕是吧?只要我这条小命还在,一准儿给你带最大的那只回来。” 这话像是说给风听的,又像是给自己鼓劲儿的动员令。
拍了拍衣襟上的浮尘(其实也没多少),再次确认那张被老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隐灵符”在符袋里老老实实待着。脚下用力,迈开步子,把亮过警示符的青石界碑和身后那片沉静安宁的苍云岭山林彻底甩在了身后。
前方?是未知的江湖,是复杂的人心,是觊觎的黑煞门,也是可能隐藏在某个角落的顾家希望。风卷着尘土刮过脸颊,有点糙,有点凉,也莫名地让人精神一振。怕?那是肯定有的。但心里揣着那张符和那份沉甸甸的关怀,像是怀里揣了个小暖炉,总归多了几分底气。
“走喽,落霞镇见分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划破了周遭的寂静。目标,落霞镇!目标,给那只贪吃又傲娇的“护道猫”带最大的桂花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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