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散得比预想中快。
苏清棠扶着倾倒的货架首起腰，喉间还泛着呛人的苦味，睫毛上沾着细白的雾珠，在月光下像层碎霜。
她眨了眨眼睛，视野才逐渐清晰——便利店的玻璃门裂成蛛网，赵天宇正用脚踹翻最后一排货架，金属支架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骂得含混：“操，那孙子开的是改装车，轮胎印子都没留全。”
程瑶的呼吸声从货架后传来，带着点急促的抽噎。
苏清棠转头时，正看见女医生蹲在满地药瓶里，指尖捏着三支透明安瓿，指节因用力泛白。
“就剩这些了。”她声音发颤，“陈浩拿走了三十七支，连应急的退烧针都没留。”
苏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在废弃医院翻出这些抗生素时，程瑶眼睛亮得像星子，说能救至少二十个高烧的幸存者。
此刻那些亮晶晶的期待全碎在地上，混着被踩扁的药盒和散架的温度计。
“姐。”苏小满的声音从程瑶怀里传出来，带着病恹恹的黏糊，“我冷。”
苏清棠的心脏猛地揪紧。
她快步走过去，掌心刚贴上妹妹的额头就缩回——那温度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小满的脸白得近乎透明，鼻尖沁着薄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
“先处理伤口。”程瑶己经摸出酒精棉，“陈浩撞货架时，她胳膊蹭破了皮。”
苏清棠蹲下来，轻轻卷起小满的衣袖。
浅粉色的血珠正从一道三指长的刮痕里渗出来，边缘有些红肿。
她的目光扫过伤口，又落在妹妹泛青的手腕上——那里戴着她亲手编的红绳，绳结里藏着半块玉坠，是父母遗物。
“等等。”苏清棠按住程瑶要扎针的手，“体温多少？”
程瑶摸出电子体温计，数字跳出来时她倒抽一口凉气：“39.7度。”
便利店的穿堂风突然灌进来，吹得货架上的塑料袋哗啦作响。
苏清棠盯着妹妹烧得泛红的耳尖，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时小满也是发着高烧，她背着妹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结果在巷口撞见偷挖古墓的团伙，青铜匣就是那天从他们手里抢来的。
“不能随便用退烧药。”她从背包里翻出生理盐水，“古籍残页里写过，蛊毒侵体时，异常高热可能是……”她顿了顿，喉结滚动，“免疫系统在对抗病毒。”
程瑶的手悬在半空，针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再烧下去会烧坏脑子的！”
“我知道。”苏清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解开自己的外套裹住小满，指尖无意识地着便签本的边缘，“但如果她真的……”后面的话被赵天宇的低喝截断。
“看这边。”前军人站在破窗前，铁棍重重敲在窗框上，“陈浩那孙子的脚印。”
苏清棠走过去。
地面的灰尘里，两组重叠的鞋印格外清晰——一组是向外的深脚印，另一组却在离门两米处突然变浅，像有人站定后又慌乱跑开。
她蹲下来，用指甲在最深的那个鞋印边缘划了道线：“他在这里停过至少十秒。”
程瑶抱着小满凑过来：“停这么久？难道是……”
“犹豫。”苏清棠在便签上快速记着，“可能黑豹没告诉他蛊血的真相，或者……”她笔尖一顿，“他发现了什么。”
赵天宇突然踢了下脚边的碎玻璃：“要我说，现在最该考虑的是转移。这破店漏风漏得跟筛子似的，丧尸闻着血腥味就该来了。”他指了指墙角翻倒的泡面架，“我刚才瞅见对面有个废弃超市，铁门还能关上——”
“不行。”苏清棠打断他，弯腰捡起块玻璃残片。
月光透过裂纹折射，在墙面投出个扭曲的光斑，“你看。”她转动玻璃，光斑突然拉长，映出街角停着的黑色越野车轮廓，“城南基地的车没走远，他们在等我们动。”
赵天宇眯起眼，额角青筋跳了跳：“你怎么确定？”
“陈浩跑出去时，车头灯闪了三次。”苏清棠的拇指抵着便签本上的“城南执法”西个字，“那是信号。”
便利店突然陷入沉默。
程瑶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小满在她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蹭着她的肩膀。
苏清棠的目光落在青铜匣上——匣身的虫纹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像活过来的脉络。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和三年前在博物馆暗格里摸到它时一模一样。
“姐。”小满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我渴。”
苏清棠摸出水壶，喂她喝了两口水。
小姑娘的眼睛半睁半闭，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像滴要落未落的血。
苏清棠盯着那粒泪痣，忽然想起陈浩逃跑前说的话：“带泪痣的女人最蠢。”
她转身走向柜台，玻璃柜台的倒影里，自己和小满的脸重叠在一起。
同样的眼型，同样的鼻梁，连左眼角的泪痣都生在同一个位置——只是她的泪痣颜色浅些，像滴淡墨，而小满的，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也许……”苏清棠对着倒影轻声说，“你才是答案的关键。”
“滋——”
突然响起的电流声惊得程瑶一颤。
赵天宇正蹲在收银台后，鼓捣着一台落灰的收音机：“这破玩意儿居然还能通电。”他转动调频旋钮，杂音里突然冒出几句模糊的人声：“……蛊王觉醒……坐标……”
苏清棠的瞳孔骤缩。
她刚要凑近，杂音又变成了刺耳的蜂鸣。
赵天宇拍了拍收音机后盖：“估计信号不好，等我再调调——”
“别。”苏清棠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窗外渐浓的夜色，“留着，等天亮再试。”
便利店外，丧尸的嘶吼声更近了。
苏清棠把青铜匣抱得更紧，匣身的虫纹贴着她的胸口，像在回应某种只有它们能听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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