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忙完，苏云清回府马车驶进将军府时，暮色正沿着青砖墙壁往上爬。
苏云清扶着车夫的手刚下车，就见门房老张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都白了：“大小姐！
你可回来了！
快、快躲躲！”
话音未落，西跨院的月亮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疯了似的冲出来，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正是林姨娘。
她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扭曲变形，嘴角淌着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是上个月被摄政王的暗卫，割了舌头的缘故。
如今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只剩满眼的怨毒，死死钉在苏云清身上。
“呜呜……嗬……”林姨娘疯了似的挥舞着菜刀，朝着苏云清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淬了毒般的光，心里却在嘶吼。
小贱人！
我要杀了你！
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小心！”
暗一和暗风，几乎是同时从马车厢后跃出，玄色劲装在暮色里像两道闪电。
暗一抬手格开菜刀，“哐当”一声，锈铁刀脱手飞出，擦着苏云清的鬓角，钉进旁边的石榴树里，震落几片残叶。
林姨娘没了武器，竟像头困兽般张开嘴，就往苏云清胳膊上咬，涎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看着格外瘆人。
周围的丫鬟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端着水盆的小丫鬟手一抖，铜盆“砰”地砸在地上，热水溅了满地，婆子们捂着嘴往后缩，连最泼辣的洗衣妇，都蹲在地上发抖。
“不知死活的东西！”
暗风反手抓住林姨娘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将她往后一甩。
林姨娘“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胸腔撞在石阶上，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染红了胸前的藕荷色襦裙。
她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的呜咽声更急，手指在地上抠出几道血痕，眼神里的疯狂丝毫未减，仍是拼了命地想往苏云清跟前爬。
小厮小西吓得腿肚子转筋，手里的行李掉在地上都没察觉，结结巴巴地对旁边的老妈子说：“她、她不是被锁在柴房了吗？
怎、怎么跑出来了……”
老妈子脸色惨白，捂着心口道：“怕是疯得更厉害了……前儿还听见她在柴房里撞墙，原来是憋着害大小姐呢！”
暗风上前一步，靴底碾过林姨娘掉在地上的银簪——那是她刚进府时将军赏的，如今断成了两截。
他转头看向苏云清，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大小姐，这等疯妇留着是祸害，不如……”
苏云清看着地上像蛆虫般扭动的林姨娘，想起她前几日买通厨娘往自己汤里下堕胎药的事，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凉透了。
她掸了掸被风吹乱的衣袖，淡淡道：“处理干净些，别污了府里的地。”
“是。”
暗风对暗处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个黑衣护卫从假山后闪出，架起还在疯狂挣扎的林姨娘就往后门拖。
林姨娘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却连半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云清的身影越来越远。
经过月亮门时，不知是谁家的猫被惊得“喵”地窜上墙头，林姨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扭头看向苏云清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随即被护卫死死按住，拖进了暮色里。
“大小姐，这……”管家匆匆赶来，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有些为难，“扔去乱葬岗吗？”
苏云清没回头，只是望着正厅的方向：“让城西的老仵作来收，别留任何痕迹。”
她顿了顿，又道，“告诉账房，林姨娘屋里的东西全烧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杖责二十，发去庄子上，永不许回府。”
周围的下人听见这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在发抖的小丫鬟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狼藉，谁也不敢再多看一眼那通往后门的路。
暗一走到苏云清身边，低声道：“暗风己经让人去办了，乱葬岗那边有咱们的人盯着，不会出岔子。”
苏云清“嗯”了一声，抬脚往正厅走，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肩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经过石榴树时，她瞥了眼那把钉在树干上的菜刀，忽然想起刚进府时，林姨娘还笑着给她摘过石榴，那时的眉眼弯弯，哪里像如今这般疯魔。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轻声说了句，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告诫谁。
暗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首的背影，默默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将军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大小姐倒是比从前，更像柄藏了锋的刀，只是不知这锋芒背后，藏了多少旁人看不见的累。
正厅的灯笼被丫鬟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来，苏云清推开雕花木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小桃带着哭腔的声音。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刚才听说林姨娘闹疯病，吓死我了……”
苏云清撩开帘子进去，脸上己看不出半分波澜，只淡淡道：“一点小事，己经处理妥当了，小桃不怕。”
窗外，暗风看着护卫将麻袋扔进马车，扬鞭驶往后门，冷声道：“去乱葬岗绕三圈再扔，别让任何人跟着。”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远去，将军府的暮色里，只剩下风吹过石榴树的沙沙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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