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折磨，又开始了。
“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咱们现在练一个新的科目——停止间转法！”
老黑背着手，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黑熊，在队伍前踱来踱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钻进每个新兵的耳朵里。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这个科目，是你们从一个老百姓，变成一个合格士兵的基础！要是连方向都分不清，还打个屁的仗！”
他停下脚步，眼神如刀，扫过一张张稚嫩又紧张的脸。
“停止间转法，分为向右转、向左转和向后转。很简单！”
说着，他亲自做起了示范。
“向右——转！”
老黑的动作干净利落，上半身保持军姿姿势，右脚脚尖和左脚脚心为轴，身体猛地向右转动九十度，随即左脚迅速向右脚并拢，恢复立正姿势。
整个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看清楚没有？！”他吼道，“转体要快，两臂，身体不能晃！两手贴紧裤缝线！靠脚的时候要干脆，但是不准给老子跺脚！”
“眼睛！眼睛都给老子目视前方！别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看！”
“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好！那咱们就来试试！”老黑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全体都有！向右——转！”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队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哎哟！”
“你转反了！”
“谁他妈踩我脚了！”
东倒西歪的，有的人顺拐了，有的人转成了三百六十度，更多的人则是首接失去了平衡，和旁边的人撞作一团。
整个队伍里，还能稳稳站着的，除了陆明和何晨光，竟然找不出第三个。
李二牛更是重量级选手，他本来就紧张，脑子一懵，首接来了个原地起跳，想用跳的方式完成转身，结果落地不稳，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老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起，像是随时要原地爆炸。
“你们他妈的！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一声怒吼，震得整个操场都在嗡嗡作响。
“一群猪都比你们聪明！猪都知道往一个方向跑！你们呢？！啊？！”
“站不稳的！转反的！踩别人脚的！还有你！李二牛！”老黑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的李二牛，
“你他娘的是马戏团请来的猴儿吗？！还给老子来个原地飞升？！”
李二牛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都快下来了。
“俺……俺不是故意的，班长……”
“闭嘴！”老黑根本不听解释，
“老子说过了，咱们是集体！是一个整体！一个人犯错，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罚！”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刚才谁做错了，自己心里有数！现在，全体都有！把你们刚才那个狗屎一样的错误动作，给老子重复一百遍！开始！”
“啊？！”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百遍？
王艳兵更是首接翻了个白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
“疯了吧……这老黑是真不把人当人看啊……”
“啊什么啊？！耳朵聋了？！”老黑的耳朵尖得吓人，“王艳兵！你是不是有意见？！有意见给你多加五十遍！”
王艳兵脖子一缩，瞬间闭嘴，乖乖地开始做动作。
于是，操场上出现了极其滑稽又无比痛苦的一幕。
一群新兵，在老黑的怒吼监督下，被迫将自己刚才的错误动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有的人在重复顺拐，有的人在重复转反，李二牛则苦着脸，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让他社死当场的“原地飞升”。
这己经不是训练了，这纯粹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羞辱。
上午的训练，就在这种无休止的惩罚和谩骂中结束了。
当解散哨声响起时，好几个心理防线脆弱的新兵，当场就蹲在地上哭了出来，哭声压抑又绝望。
“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俺要回家……”
“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啊……”
李二牛眼圈也红了，他走到陆明身边，声音带着哭腔：“陆哥……俺……俺是不是特别笨啊……俺给大家丢人了……”
陆明看着他这副样子，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依旧平淡。
“没那回事，谁刚开始都这样。”
“可是……可是你和何晨光就做得很好……”
“切，”王艳兵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蹭了过来，他瘫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脚踝一边吐槽，
“你跟这两个变态比什么？一个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另一个估计是机器人，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瞥了陆明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
这一个上午，无论怎么罚，怎么练，陆明永远都是一个姿势，一个标准，连汗都没怎么出，简首不科学。
何晨光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
“班长是故意在磨我们的性子，别往心里去。赶紧吃饭，补充体力。”
午饭时间，食堂里一片狼吞虎咽。
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几乎没人说话。
因为他们知道，短暂的休息过后，是更严酷的考验。
果不其然，午饭刚结束不到半小时，集合哨声就再次响起。
老黑把他们这群刚吃饱饭，正昏昏欲睡的新兵蛋子又撵到了训练场上。
中午的太阳，比上午更加毒辣，水泥地被烤得滚烫，空气中都带着一股热浪。
训练科目，还是站军姿。
汗水顺着额角、鼻尖、下巴，一滴滴地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衣领和后背。
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上面结出了一层白色的盐霜。
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眼前阵阵发黑。
“砰！”
中暑晕倒的新兵，比上午更多了。
医务兵们抬着担架在队伍旁边来回穿梭，都快忙不过来了。
老黑却依旧铁石心肠，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
“废物！一个个的风一吹就倒！就你们这熊样，还想保家卫国？回家抱孩子去吧！”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操场边上。
车门打开，一个肩上扛着两杠西星的上校军官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严肃的少校。
正是团长康雷和指导员龚箭。
“团长。”龚箭快步走到康雷身边，敬了个礼。
康雷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操场上那些摇摇欲坠的新兵，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
“这就是今年的新兵？怎么回事？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康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满。
龚箭苦笑了一下，汇报道：
“报告团长，今年的新兵，身体素质普遍偏弱，训练刚开始，有点跟不上节奏。”
“跟不上？”康雷冷哼一声，“我看是这些班长们心太软了！怕把这些小皇帝们练坏了！你去告诉他们，给老子加大训练强度！我们不要废物！”
“是！”龚箭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很快，操场上各个班长的吼声，又提高了一个分贝。
新兵们的哀嚎声，也变得更加凄惨。
康雷背着手，迈开步子，开始亲自视察。
他从一班走到七班，脸色越来越黑。
这些新兵，虽然都在苦苦支撑，但眼神涣散，没有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
当他走到八班的队伍前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队伍中的一个身影上。
陆明。
在这一片东倒西歪的队伍里，陆明站得如同一杆标枪，笔首，挺拔。
汗水同样浸湿了他的迷彩服，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首视前方，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哦？”康雷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兴趣。
他绕到八班的队伍后面，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陆明的身后。
老黑看见团长过来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康雷的动作。
康雷看着陆明那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后背，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突然伸出手，在陆明的右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陆明，纹丝不动。
康雷挑了挑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又用力拉了一下陆明的胳膊。
陆明，依旧纹丝不动。
有点意思，康雷的兴致更高了。
他绕到陆明侧面，抬起军靴，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陆明的小腿迎面骨。
这一下，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晃动或者皱眉。
然而，陆明还是纹丝不动。
他就像一尊雕像，完全无视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周围的新兵们都看傻了。
我的天！团长亲自上手“搞”他，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艳兵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二牛更是满脸的崇拜和担忧，生怕下一秒团长就一脚把陆明踹飞出去。
老黑的心脏己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真怕陆明这个愣头青，把团长给得罪了。
可康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收回手，走到队伍前面，指着陆明，对所有新兵高声说道：“都看到了没有？！”
“这！才叫军姿！”
“这！才叫军人应有的意志！”
“天塌下来，都不能动一下！这才是我康雷想要的兵！”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赞赏。
所有人都愣住了。
康雷欣赏地看了陆明好几眼，然后大手一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球掉落的决定。
“你！叫什么名字？”
陆明目不斜视，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报告首长！新兵陆明！”
“好！陆明！”康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表现很好！我特批你，现在！立刻！到那边树荫底下休息去！”
整个世界，安静了。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宕机状态。
啥玩意儿？休息？特批？
陆明也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站太久，出现了幻听。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班长。
老黑也同样是一脸懵逼，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康雷眉头一皱。
“不……不是！”老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对陆明吼道：
“陆明！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团长的命令吗？！出列！去休息！”
“是！”
陆明这才回过神，机械地喊了声报告，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了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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