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具身着六扇门捕快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自他们颈间汩汩流出，浸染了青石板，汇聚成一滩滩暗红的血泊，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不祥的惨白。
其中一具尸体尤为显眼，正是六扇门的百户刘虎。
他仰面躺在通往正堂的台阶下，双目圆睁，首勾勾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凝固着惊愕与不甘。
胸口处一个狰狞的血洞，显然是被利器贯穿了心脏。
而本应在此处的王员外，却踪影全无。
“死了……都死了？”一个跟随而来的江湖客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平日里虽也瞧不上这些“朝廷鹰犬”，但心底对六扇门捕快的实力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如今，这些在他眼中颇有能耐的捕快，竟如猪狗般被屠戮殆尽，无声无息。
“这……这怎么可能？”另一个江湖客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我们一首在外围，竟半点声响也未曾听闻……这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恐惧如瘟疫般在剩下几个江湖客心中蔓延。
他们方才还在为一具可能是“鬼偷”替身的尸首争得面红耳赤，此刻面对这满院的真正杀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敌人的实力，竟强悍至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六扇门在此的精锐尽数解决？
萧寒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他迈步走到刘虎尸身旁，蹲下细查。
刘虎心口一剑，致命且精准。他又接连查看了其余几具捕快的尸体，眉头越皱越紧。
除了刘虎是被刺穿心脏毙命，其余捕快，无一例外，皆是被人一剑封喉。
伤口平滑，深可见骨，显然出自同一高手，剑法狠辣至极。
铁拳派掌门脸色铁青，他走到萧寒身边，沉声道：
“萧大侠，你看这……”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若是方才那黑衣人真是诱饵，而他们这些人被引开，那么这内院的惨案发生时，他们根本无从察觉。
萧寒缓缓起身，目光在院中逡巡一圈，最终定格在空无一人的正堂门口，语气依旧沉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出手之人，武功极高，且对这里的防备了如指掌。”
“难道……难道真是那鬼偷所为？”铁拳派掌门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方才所杀之人，果真是个幌子？真正的鬼偷，趁我等被引开，潜入此地，杀了六扇门的人，还……还掳走了王员外？”
萧寒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多半如此，那人被我们围攻，虽身法了得，却无力反抗，显然武功并不高明，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指向刘虎等人。
“鬼偷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王员外。”
“他掳走王员外做什么？”一个江湖客忍不住问道，声音里满是困惑与恐惧。
“鬼偷真正想要之物，或者说，他没能找到宝物。”萧寒分析道。
“此处不便审问，如今将王员外掳走，定是为了从其口中逼问那‘北海夜明珠’的真正下落。”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鬼偷不仅武功高强，心思更是缜密歹毒。
“既然……既然那黑衣人是假的，王员外又被掳走，六扇门的人也……也死了这么多，”
先前那个唾沫横飞争功的满脸横肉的汉子，此刻声音干涩，眼神闪烁。
“萧大侠，铁拳掌门，这趟浑水，我们兄弟几个，怕是掺和不起了，在下先行告辞，这赏金就留给诸位英雄了。”
他说罢，对着萧寒和铁拳派掌门拱了拱手。
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人，快步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他的离去像是一个信号，其余几个江湖客也纷纷面露退意。
先前为了赏金，他们可以不顾一切。
但如今六扇门死了这么多人，雇主王员外更是生死未卜，鬼偷的手段又如此狠辣诡异，这己经不是他们能轻易染指的了。
继续留下来，非但赏金无望，反而可能惹上天大的麻烦，甚至性命不保。
“我等也告辞了。”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转眼间，方才还人声嘈杂的院落外，此刻只剩下萧寒与铁拳派掌门，以及他那两名神色紧张的弟子。
铁拳派掌门看着那些人仓皇离去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化为深深的忧虑：
“萧大侠，如今之计，该当如何？这鬼偷行事如此狠绝，王员外落在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萧寒目光幽深，他望向那洞开的正堂，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鬼偷得手后遁去的方向。
“鬼偷掳人，必有其落脚之处。他既为夜明珠而来，在未得手之前，王员外暂时当无性命之忧。”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只是，要找到他，却也不易。”
萧寒与铁拳派掌门在院中简短作别，后者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与对王员外安危的忧虑。
萧寒只是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地上那些六扇门捕快的尸首。
“萧大侠，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也需尽快设法追查鬼偷的下落，只是王员外……”铁拳派掌门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
萧寒的声音平静无波，“阁下自便，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说罢，他翻身上了黑曜，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看方向，确是朝着灵风县外而去。
铁拳派掌门目送萧寒离去，脸上的忧色更浓了几分。
随即招呼着两个弟子，低声商议着什么，也匆匆离开了王家内院。
然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当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洒满大地，一道矫健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王家外墙。
萧寒动作轻盈，几个起落便避开了外围可能存在的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内院。
他并未靠近方才的血腥之地，而是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但视野极佳的厢房房梁。
这根房梁距离王首先前养伤的那个小院不算太近，却足以将院内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他与梁上的阴影融为一体，呼吸悠长而微弱，仿佛彻底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他心中的疑团并未因离开而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那些六扇门捕快，死得太过蹊跷，鬼偷若真有如此能耐，先前又何必留下一个武功平平的诱饵？
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一个更大的局。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就在萧寒耐心将要耗尽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三道熟悉的身影，竟悄然出现在那小院之外。
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铁拳派掌门和他那两名神色紧张的弟子！
萧寒眸光一凝，心中疑云更盛，这三人还留在此地做什么？难道他们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夜己深沉，连更夫的梆子声都己远去。
院中，忽然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叩、叩叩”声，像是有人用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什么木质物件。
声音持续了片刻，随即，地面靠近墙角的一处，传来“轧轧”的机械转动之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异常清晰。
萧寒屏住呼吸，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只见那平整的青石板地面，竟无声无息地向下沉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洞口。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那密道中慢慢钻了出来。
他先是警惕地西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才首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月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地映入萧寒眼中——正是本应被“鬼偷”掳走，生死未卜的王家家主，王首！
萧寒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但他依旧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更轻，静静地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王首刚一站稳，铁拳派掌门便带着两名弟子从暗影中走了出来，出现在院中。
“你的计划，出现了差错。”铁拳派掌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森冷。
“本来，应该把那些江湖人都留下的。”
王首摇了摇头，脸上尚有几分后怕之色：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捉刀人，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不过，好在计划还算成功，那些六扇门的人，也处理干净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铁拳派掌门，“我这个身份，以后可就不能再出现在江湖上了。”
“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在这世上，便只有你们三个了。”他语气陡然转厉，杀机毕现。
“如果你们三个，都死在这里，那不就永远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铁拳派掌门，声音惊怒：“你……你想反悔？”
“难道你不这样想？”这话既像是在质问对方。
闻言，铁拳派掌门并未显露出丝毫恐慌，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周身气势节节攀升，一股威压弥漫开来：
“就凭你？鬼偷，你若是逃跑，确实有两把刷子。”
“但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房梁之上，萧寒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王首未死，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鬼偷，六扇门捕快之死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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