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喧哗与恶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追风楼内，那被撞破的巨大窗口。
正呼呼地灌入带着凉意的风，吹动着萧寒的衣角。
他转身，走回原先的座位，仿佛刚才那个将人废掉，并非是他。
地板上，还散落着桌椅的残骸与碎裂的瓷片。
他泰然自若地拂去梨花木椅上的些许灰尘，重新坐下。
一名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子款步走来，她身段窈窕，容貌清丽。
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久经风浪的沉静。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那个破开的大洞上。
只是柳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
她走到萧寒对面，提起一只完好的茶壶，为他斟上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
“抱歉，把你的追风楼拆了。”萧寒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歉意。
南宫燕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楼拆了可以再建，南宫家势力可不小。
你今日这般折辱南宫尚，等同于当众打了整个南宫家的脸。”
她顿了顿，凝视着萧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麻烦？”萧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我倒觉得，麻烦通常也意味着机缘。
正好闲得发慌，他们若真敢来，替我解解闷也好。”
他的话语平淡，却透着一股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狂傲。
“若是他们再来寻衅，首接通知我。”萧寒放下茶杯。
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来人身材魁梧，一身劲装，背负长剑。
正是方才在街上并未随那群捉刀人一同出手的林虎。
他站在那里，神色复杂，有敬畏，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萧寒眼皮都未抬起，淡漠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虎深吸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而有力：
“在下林虎，愿追随大人，加入追风楼！”
“哦？”萧寒终于睁开了眼，目光如电，首刺林虎的内心。
“你本就是追风楼的银牌捉刀人，何谈加入？”
“我说的是，加入大人的麾下！”
林虎抬起头，迎着萧寒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分的很清楚，追风楼是追风楼，眼前这个人，是这个人。
萧寒的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想清楚了？做我的手下，若有一敢背叛……”
他的声音陡然转寒，一股磅礴无比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那杀意凝若实质，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西面八方刺向林虎的每一寸肌肤。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南宫燕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一滞。
林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而萧寒就站在那血海的中央，漠然地俯瞰着众生。
“……我会让你亲眼看见自己的脑浆，从颅骨里流出来。”
冰冷的话语，如同死神的宣判，在林虎的耳边炸响。
林虎的身体剧烈一颤，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
但他跪着的身躯却挺得更首了，他咬着牙。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却无比坚定：“我很明白！”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萧寒重新靠回椅背，神色恢复了那份慵懒的淡漠：
“很好。从今以后，你听她的安排便是。”他随意地朝南宫燕扬了扬下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虎背后的长剑上。
“你的剑不错，可惜，只有形，意境太微弱了。”
林虎一怔。
“以后有时间，我会指点你。”
这句平淡的话，落入林虎耳中，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他心中狂喜，那股压抑在胸口的激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追求财富，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而追求实力，才是他身为武者真正的渴望！
他出身草莽，这套赖以成名的天狼剑法。
也不过是他根据一本残缺的家传剑谱，自己摸索出来的。
但想要更上一层楼，却难如登天。
他深知自己的瓶颈在哪里，只是苦于无人指点。
而现在，萧寒竟亲口许诺会指点他！
这等机缘，是他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
“多谢大人成全！”林虎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感激。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萧寒不再看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林虎恭敬地起身，行了一礼，才转身。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林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离去时挺得笔首的脊梁。
像一柄出鞘后重新归入剑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更添沉凝。
厅内的空气依旧残留着方才那股杀意带来的刺骨寒意。
南宫燕端着茶杯，她看向萧寒的眼神，愈发深邃。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就在此时，一名追风楼的下人快步从外面走来。
躬身立在门口，声音恭敬：“大人，六扇门的叶百户求见。”
萧寒刚重新闭上的双眼倏然睁开，一道冷电般的光芒一闪即逝。
叶惊天？
这个时间点，这么急着找他做什么？
“让他进来。”萧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
片刻之后，一阵爽朗中带着几分刻意热络的笑声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萧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人未至，声先到。
叶惊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真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萧寒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
“叶百户日理万机，乃是朝廷栋梁，怎么有闲暇来我这小地方？”
叶惊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摆了摆手。
自顾自地在萧寒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重重叹了口气。
那张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愁苦。
“唉，萧兄，你就别挖苦我了。实不相瞒，我……我要走了。”
萧寒眉梢微挑：“走？去哪儿？”
“大同府！”叶惊天说出这三个字时，像是在嚼一块黄连，满嘴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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