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宁指尖的碳化液体在青砖上洇开，那枚良渚玉锥仍悬在眉前三寸，唐晚的双剑架挡在前，剑身微颤，发出持续的低鸣。玉锥表面的片假名坐标泛着冷硬的光，像是冰层下的某种鱼类的鳞片。
“蓬莱……”林溪盯着那两个字，喉头干涩。他转向浑天仪，元代齿轮组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咔嗒声，仿佛在抗拒着什么。数据流在投影屏上疯狂滚动，与玉锥上的坐标交错比对。“不对，这个经纬度……不在任何现有海图上。”
老道袍袖一挥，将空中尚未散尽的契丹星图残影拢入袖中。他前襟的《捺钵祭仪图》拓印纹身还在隐隐发烫，血祭萨满鼓的余威未消。“渤海之东，五城十二楼……”他喃喃道，指尖掐算着，“但徐福所求的蓬莱，岂是凡俗经纬可定？”
唐晚手腕一振，双剑收回，剑柄处露出的微型铜磬尚有余温。他凝视那枚玉锥：“良渚神徽为底，日文标注为表。这东西本身就是个矛盾体——比日本文明古老数千年的华夏印记，却被他们的文字标定。”他伸出二指，极慢地靠近玉锥，指尖唐代金丝嵌纹与玉锥表面的神徽产生微弱的引力，“他们在用我们的最古之物，指向他们的神源之始。”
金世宁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呼吸稍匀。他碳化的左臂断面不再渗出液体，的胸腔内，肋骨投影己彻底消失，只留下焦黑的骨茬。“不是指向……”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是污染。就像他们对舜典碑做的那样。用我们的根，去养他们的苗。”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枚悬停的玉锥突然高频振动起来！表面的片假名坐标如活物般游动、重组，最终凝固成一组完全不同的数字——一个深埋于渤海湾沉积层下的地理坐标。
“坐标变了！”林溪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深度……海平面下八百米？这不可能，那个区域的海床平均深度只有五十米！”
浑天仪的齿轮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元代黄铜轴承迸出火星。投影屏上闪烁不定，最终呈现出一幅扭曲的海底地形图。一道本不该存在的海沟赫然在目，沟底隐约可见巨型人工结构的轮廓。
老道士抓起地上尚未完全熄灭的辽代压胜钱残片，掷向空中星图残影。残片与星图碰撞，爆出一团靛蓝色光雾，光雾中浮现出耶律倍《昆仑地脉图》的一角——“东海归墟”的注解旁，竟有一个淡淡的朱笔批注：徐市（福）阻于归墟外门，以童男女祭，得入。
“归墟……”老道士瞳孔骤缩，“《列子·汤问》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日军找到的不是蓬莱仙岛，是归墟的人口！”
唐晚双剑再鸣，这一次，剑身震颤的频率竟与玉锥的振动完全同步！“玉锥在召唤什么……或者，什么东西在通过玉锥回应！”他猛地侧身，剑尖指向浑天仪侧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那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暗格材质非木非石，表面布满细密的海水侵蚀痕。
林溪立刻会意，用显微镜对准暗格表面：“是海沉积物！而且……有微弱的生物荧光反应！”他取出一枚激光笔，用特定波长照射——暗格表面瞬间浮现出层层叠叠的烙印：秦小篆、汉隶、唐楷……首至昭和年间的日文印记！
“这是个信标！”林溪惊呼，“历代寻找蓬莱者留下的印记！最后的使用者是……”
“37号实验。”金世宁艰难地撑起身体，仅存的右臂按在青砖上，那“蓬莱”二字尚未干透，“他们用舜典碑窃取闾山地脉，是为了给更深处的行动供能。渤海下的东西，才是正主。”
老道士再次扯开道袍，露出背后完整的《昆仑地脉图》纹身。他咬破另一根指尖，将血珠抹在“归墟”注解之上：“《淮南子》有云，'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在渤海中，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然其下便是归墟，万物终结之所。日军这是在玩火自焚！”
他的血珠触及纹身刹那，整个北镇庙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并非地震，而是更深层、更压抑的声响，仿佛来自地幔的呻吟。浑天仪投影屏上的海底地形图骤然清晰——那道人工海沟两侧，竟亮起两排巨大的、惨白色的灯！
“不是灯……”唐晚声音发紧，“是某种生物的瞳孔！”
投影放大，那赫然是一对对巨大无比的瞳孔，冷漠地镶嵌在海沟岩壁之上。瞳孔之间，纠缠着无数锈蚀的金属结构、木质船板残骸、甚至还有现代钻探设备的碎片。
“徐福的船队……”林溪放大影像，在一块巨大的朽木上，清晰可见秦代“永续”刻字，旁边却焊接着昭和时代的钢架！“还有……不止！看那里！明代的宝船舵叶！还有……那是英法联军的舰炮？”
金世宁胸腔起伏，断臂处传来剧痛：“归墟吞没一切……也积累一切。日军把37号实验基地，建在了一个亘古的坟墓之上！”
那枚玉锥突然停止振动，表面的片假名坐标彻底消失，只留下最原始的良渚神徽。神徽中心缓缓裂开一条细缝，一缕极淡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雾弥漫而出，雾中夹杂着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呢喃的古老祷文。
“他们在用良渚玉锥当钥匙……”老道士结出“逆星印”，试图封锁那缕海雾，“可这门，开的究竟是蓬莱，还是归墟黄泉？”
海雾触碰到逆星印的靛蓝光芒，瞬间发出沸水般的嘶响。雾中呢喃的祷文陡然变得尖锐，竟化作无数带着怨毒的日语咒骂！雾影扭动，凝聚成一个个身穿昭和时期海军制服、面目腐烂的虚影，扑向众人！
“是神风！”唐晚双剑斩出，剑风带着《破阵乐》的杀伐之音，将最前方的几个虚影撕碎，“他们的怨灵被嵌入了归墟的人口！”
林溪则扑到控制台前，将郭守敬《授时历》的数据疯狂输入浑天仪：“要用天体坐标计算归墟开启的周期！《授时历》里有记载异常潮汐！”
元代齿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投射出的星图飞速倒流——公元前219年（徐福东渡）、公元1279年（元军击灭南宋海军）、公元1895年（甲午海战）……每一次星图定格，海底投影中那对巨大的瞳孔便睁开一分！
“归墟在吸收历史中的海洋怨力！”林溪额头沁出冷汗，“日军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负能量收集器！”
金世宁突然抬手，用断臂处残存的一点焦黑骨质，蘸着青砖上未干的“蓬莱”二字，猛地按向自己的眉心！
“世宁！”唐晚惊呼。
那点骨质触及皮肤，金世宁周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他玉化的臂骨再次变得透明，内部骨小梁结构疯狂重组，最终浮现出一幅星图——并非中原星官，而是充满了原始巫觋气息的、以北斗九星为核心的古老星象！
“这是……东夷古星图！”老道士震惊道，“源自龙山文化，甚至更早！他祖上是东夷大巫？”
金世宁睁开眼，瞳孔己彻底化为两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不是蓬莱……也不是归墟……”他的声音多重回荡，仿佛无数先民在同时开口，“是‘界’。海天之界，生死之界，华夏与东瀛之界。徐福当年止步于此，不是不能入，是不敢入。”
他抬手，指向那裂开的玉锥：“37号实验，是想砸碎这扇门。”
玉锥表面的良渚神徽彻底崩解，化为一片混沌的光。光中，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无数沉船、骸骨、失落文明遗物堆积而成的巨门，缓缓浮现。门扉正中，嵌着一柄布满铜锈的青铜剑——剑格处，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
“天照……”唐晚辨认出那文字，却立刻否定，“不！是‘天召’！先秦时代，东夷部落祭祀太阳神的礼器！”
而在这柄“天召剑”的剑尖上，却挑着一面破碎的、印着旭日纹的日本海军军旗。
历史的 layers 在此叠加，荒谬而恐怖。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所有压胜钱尽数洒出，双手结出最复杂的印契：“以辽萨满之血，召东夷古星之力——定住这门！”
钱币与星图光芒大盛，暂时凝固了巨门洞开的趋势。
林溪看着浑天仪上最终计算出的数据，脸色苍白：“下一次归墟能量潮汐峰值……在二十西小时后。坐标……指向大连港。”
金世宁眉心的光芒渐渐熄灭，颓然倒地。青砖上，只留下他最后用尽力气划出的两个字：
“徐福……舰？”
（下集预告：大连港惊现徐福宝船，幽灵舰队破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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