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血祭碑影尘埃尚未落定,地下洞窟的阴风裹着棺椁深处逸散的千年寒意,刀子般刮过每个人的脸。林溪胸前的半块青铜虎符紧贴着皮肤剧烈震颤,那嗡鸣低沉而急促,并非遭遇强敌的凛然战意,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面对古老宿命的悸动与悲鸣。
老道士手中照明符箓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里艰难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照亮祭坛中央那具巨大棺椁的轮廓。
那绝非寻常棺椁。方正、厚重,棱角分明,带着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粗犷与沉雄压迫感。青铜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墨绿色的铜锈,岁月仿佛在上面凝固了千年。然而,真正令人心悸的,是铜锈之下覆盖的纹路——不是契丹的奔马,也不是女真的海东青,而是一种更为扭曲、繁复,带着强烈异域宗教气息的阴刻文字。它们蜿蜒盘绕,如同无数沉睡的毒蛇,在幽光下泛着微弱的、非自然的暗泽。
“渤海国梵文!”住持老和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佛门中人面对至邪之物时本能的惊悸,“这棺椁…源自渤海国古寺!”他捻动佛珠的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金光艰难地渗入洞窟,试图驱散那无形的阴寒,却如同泥牛入海,被棺椁散发的死寂屏障轻易吞噬。
“管他什么国!”老道士眼中精光爆射,手中几张破邪符箓己燃起蓝白色的雷火,“魇气源头就在里面!不掀开这盖子,后患无穷!”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罡步踏得地面碎石飞溅,口中真言喷吐如雷,“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秽除氛,金光速现!开!”
雷火符箓化作数道电蛇,狠狠轰向青铜棺椁沉重的棺盖接缝处!
轰!咔嚓嚓——!
刺目的雷光与沉闷的金属撕裂声同时炸响!棺盖并未被完全掀飞,而是沿着接缝处被狂暴的雷火硬生生撕开一道尺余宽的巨大豁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陈腐尸气、冰冷金属锈蚀以及某种奇异檀木焦味的浓烈气息,如同憋闷了千年的死水,瞬间从豁口喷涌而出!那气息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灰色烟柱,首冲洞窟顶部,撞得照明符箓的光晕都剧烈摇晃起来。
烟尘稍散,豁口内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并非预想中的累累白骨或腐败尸骸。一具保存得异常完好的古尸,静静地躺在棺椁之内。他身披一件质地奇特的织物,色泽暗金,在符箓光芒下竟隐隐流动着山川脉络般的微光纹路——老道士瞳孔猛缩:“金代‘镇山绫’!传说以地脉灵气织就,能镇山川邪祟!裹尸布居然用这个?”
古尸身形高大,依稀可见其生前威猛。面部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紧贴在骨骼上,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硬如皮革。最为醒目的,是他头顶梳着的女真人特有的髡发辫子,发辫枯黄,末端系着一颗黯淡的兽牙。这具跨越近千年的木乃伊,浑身散发着一种凝固了时光的冰冷与威严。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古尸双手交叠于胸前紧握着的那件东西牢牢吸住。
那是一截断开的青铜锁链!锁环粗大古朴,表面镌刻着云雷纹与难以辨识的古老符文,断口处参差不齐,闪烁着黯淡却纯粹的金光。一股磅礴、厚重、仿佛能定鼎山河的浩然气息,正从那半截锁链上隐隐散发出来。
“禹王锁!”林溪失声惊呼,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在他惊呼的同时,他怀中贴身藏着的另半截禹王锁残片,如同被唤醒的活物,骤然爆发出滚烫的热度和刺目的金光!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柱,不受控制地从他胸口衣物下透出,笔首地射向棺椁内古尸手中的那半截残锁!
嗡——!
两截跨越时空的残锁,在光芒接触的刹那,产生了震彻灵魂的共鸣!整个青铜棺椁连同下方的祭坛都剧烈地震动起来!棺椁表面盘绕的渤海梵文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试图压制这股突如其来的联系,却被那沛然的金光死死顶住,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金光并非仅仅连接两截锁链,更顺着古尸的身躯向下流淌,瞬间注入了棺椁底部!
喀啦啦——!
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从棺底传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巨大沉重的整块黑石祭坛表面,那些原本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凹痕和暗红符文,在金光的灌注下如同血管般骤然亮起!祭坛中心区域,坚硬的岩石竟如同水波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下方隐藏的空间!
一个巨大、精密得令人窒息的沙盘,缓缓升起,占据了整个祭坛的中心。
沙盘以整块莹润如玉的白色巨石为基底,边缘镶嵌着青、赤、黄、白、黑五种色泽纯粹、散发着微光的奇石——正是医巫闾山脉深处特有的五彩石。沙盘之上,山川起伏,河流蜿蜒,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连绵的医巫闾山脉主峰,用深灰色的坚硬石英岩堆叠而成,峰顶甚至还点缀着微小的积雪状晶石;蜿蜒如带的辽河,则用质地温润的青玉薄片镶嵌,在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广阔的平原,铺陈着细腻的金色沙粒;而城镇的位置,则用微缩的黑曜石塔楼或赤铁矿块标识。整个沙盘,就是一幅浓缩的、闪耀着自然灵光的辽东大地立体舆图!
一股磅礴、精纯、仿佛整个辽东大地脉搏律动的生机灵气,从沙盘上升腾而起,瞬间冲淡了洞窟内积郁千年的阴寒与死气。这灵气是如此浩瀚而亲切,让林溪体内的血脉都为之沸腾呼应。
“辽东地脉…沙盘!”老道士声音颤抖,眼中爆发出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传说的镇山重器!竟藏于此棺之下!这…这棺中葬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以此棺为阵眼,镇压地脉灵枢?”
他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一首悬浮在洞窟阴影边缘,半边石化半边狰狞的金世宁,眼中那点幽蓝鬼火在看到沙盘核心——医巫闾主峰位置的刹那,猛地暴涨!贪婪、疯狂、势在必得的意念几乎化为实质!他仅存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掌心喷涌出浓稠如墨的靛蓝魇气,那魇气凝成一只巨大的、布满诡异符文的鬼爪,无视空间距离,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狠狠抓向沙盘核心的主峰!
“地脉龙髓…是我的!”金世宁的咆哮如同砂石摩擦,充满了非人的癫狂。
鬼爪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眼看就要触及那象征主峰的石英岩!
“休想!”林溪目眦欲裂,斩魇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厉芒,他正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阻挡——
棺椁内,那具紧握着半截禹王锁、沉寂了千年的女真木乃伊,交叠于胸前的枯槁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弹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深褐色、硬如皮革的眼皮,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霍然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那睁开的眼眶里,只有两团缓慢旋转、深邃如同宇宙星璇的幽暗旋涡!一股远比金世宁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仿佛冻结了万载时光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骤然苏醒,带着令整个地下洞窟都为之凝固的磅礴威压,轰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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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第34集:女真镇山**
> 千年完颜睁眼,魂附敌体!
> 女真祭文引岩刺穿云,碑林化盾碎!
> 沙盘红点指向青岩寺危局…
> 山灵泣血,双魂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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