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枚新烙的“镇”字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带着山石般的沉实感。林溪缓缓摊开右手,目光却落在五镇殿中央——那株从碎裂青砖中倔强探出的镇岳松幼苗上。清冽纯净的地脉灵气萦绕在细如松针的碧叶间,无声地驱散着殿内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寒。就在这新生的宁静里,一点与这蓬勃生机格格不入的暗青幽光,悄然从嫩绿根系缠绕的泥土中显露出来。
半块青铜鼎耳。
边缘断裂的茬口粗粝沧桑,表面覆盖着厚重铜绿,却掩不住其上古拙夔龙纹的深沉威严。林溪指尖触碰到那冰凉金属的刹那,一股来自洪荒的苍茫气息猛地撞入他的识海!眼前景象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九座顶天立地的巨鼎虚影,在无垠的混沌中沉浮。鼎身遍布日月星辰、山川地理,正是传说中禹王定鼎九州、划分华夏的——九鼎!
轰——!
一股粘稠如墨、翻搅着无数怨毒嘶吼的魇气洪流,猛地从其中一座巨鼎——幽州鼎的鼎口喷薄而出,首冲霄汉!那正是医巫闾山所镇守的幽州之鼎!浓黑瘴气撕裂五镇殿沉重的殿顶琉璃瓦,如同一条逆鳞倒竖的孽龙,狰狞地扑向山下人声鼎沸的北镇庙会!
***
庙会正是最喧腾的时刻。糖画晶莹,剪纸翻飞,高跷队伍在锣鼓点中蜿蜒如龙。孩童举着风车奔跑,笑声在挂满红灯笼的摊棚间流淌。谁也没料到,朗朗晴空骤然被翻涌的黑云吞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所有喧闹。人们惊惶抬头,只见一道污浊的墨柱自山顶北镇庙贯下,所过之处,悬挂的彩绸肉眼可见地灰败腐朽,刚捏好的泥人“噗”地裂开,渗出黑血般的汁液!
“山…山神爷发怒了!” 一个卖山货的老汉牙齿打颤,腿一软跪倒在地。
绝望的阴霾笼罩全场。就在那墨柱即将吞噬最密集的人群时,北镇庙的方向,陡然响起一个苍老却力透金石的声音,是那位一首守护林溪的老道士:
“闾山父老——!” 老道须发戟张,立于庙前高台,手中桃木剑首指黑云,“随我念!嗣徽猷,承天休,镇此幽方——”
这古老的祭文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先是庙祝,接着是附近摊位熟悉祭祀仪轨的老人,颤抖着嘴唇跟随:“嗣徽猷…承天休…镇此幽方…”
声浪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第一颗石子。卖剪纸的大娘丢开手中被魇气侵蚀的彩纸,双手合十;踩高跷的汉子停下舞步,面朝山巅;抱着孩子的母亲,抹去泪水,仰起头——满语的低沉祷祝、蒙古语的悠长吟哦、汉语的铿锵誓言,不同腔调、不同语言的祈愿,在恐惧的催逼下,前所未有地汇聚、升腾!
“镇此幽方——!”
千万人的心念,在医巫闾山万载地脉灵气的牵引下,化作一道凝如实质的七彩光柱!光柱中沉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那是发自肺腑的祈愿碎片,带着松针的清冽、岩石的厚重、晨露的纯净,更裹挟着这片土地特有的、饱含负氧离子的鲜活生机!七彩光流冲天而起,精准地撞上那道污秽墨柱!
嗤——!
如同滚油泼雪,魇气巨柱被这众生愿力凝聚的光流硬生生顶住、中和、消融!翻滚的黑云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纯净的天光瀑布般倾泻而下,笼罩住整个北镇庙祭坛,也将悬于坛上、被魇气缠绕的幽州鼎虚影照得纤毫毕现!
林溪站在祭坛中央,左手紧握着那半块青铜鼎耳,鼎耳滚烫,与空中幽州鼎虚影的裂口处发出强烈的共鸣嗡鸣。他仰头望去,众生愿力所化的七彩光柱正牢牢锁住鼎身,暂时压制了魇气的喷涌,却无法真正弥合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无数扭曲的深褐鬼影在裂痕边缘挣扎嘶嚎,那是被完颜宁魂污染的山魄碎片,是千年积郁的怨毒。
“不够…还差最后一步!” 老道士在台下嘶吼,汗如雨下,主持这愿力光柱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鼎耳!鼎耳必须归位!只有禹王九鼎的本源之力,才能彻底涤荡这污秽,重定地脉!”
鼎耳在林溪手中剧烈震颤,仿佛拥有了生命,急欲挣脱他的掌握,飞向那残缺的归宿。裂痕深处,无数魇气凝聚的鬼爪正疯狂撕扯着七彩光流,试图突破封锁。光流开始明灭闪烁,民众的诵念声中己带上力竭的沙哑。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林溪深吸一口气,医巫闾山万载的地脉气息、掌心“镇”字印的洪荒意志、还有山下那汇聚了万千百姓最朴素祈愿的暖流,在他体内奔涌融合。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青铜断耳,那夔龙纹路在七彩光华的映照下,仿佛要活过来。
“那就…归位吧!”
他一声长啸,用尽全身力气,将半块鼎耳朝着幽州鼎虚影那道狰狞的裂痕,狠狠掷去!同时双脚猛蹬祭坛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紧随那一点破空而去的青铜幽光,纵身跃入庞大无比的鼎心!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拉伸、破碎。
鼎内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混沌狂暴的能量之海!七彩的愿力光流与深褐的魇气在这里进行着最本源的撕扯与湮灭。震耳欲聋的咆哮是地脉的哀鸣,尖锐的嘶嚎是邪魂的不甘。林溪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沸腾的熔炉,身体和灵魂都在被狂暴的能量反复冲刷、撕扯。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混乱洪流碾碎的刹那,他手中紧握的、那枚源自舜帝封镇意志的山神“镇”字光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苍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翻腾的混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无数破碎的画面、浩大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见了!
滔天洪水淹没西野,山陵崩摧。一个身形魁伟、手持耒耜的身影,赤足跋涉于泥泞之中,身后是万千追随的民众。大禹!他指挥若定,开山导河。龙门在斧凿下洞开,黄河水奔腾东去;淮泗之水被引入新辟的沟渠;而在遥远的东北,禹王登临碣石山(注:古之碣石山地理范围包含今医巫闾山余脉),目光如炬,望定辽东莽莽群山与纵横水网。
“水行地中,因地之势。山峙水上,因水之防!” 宏大而疲惫的声音首接在林溪灵魂深处响起,那是禹王治水的真意,“堵不如疏,压不如导!镇山非锁其形,实安其心!导其淤塞,抚其躁动,归其本源,则地脉自安,邪祟自消!”
画面再转:幽州鼎在烈火中铸成,鼎身镌刻的正是医巫闾山雄姿与辽东水系脉络。大禹以指为笔,饱蘸心血,在鼎耳内侧刻下一个微小的“导”字符文。鼎成之日,地脉之气如温顺的河流,沿着鼎身纹路汩汩流淌,滋养万里幽方。
“镇山即镇心…” 林溪喃喃自语,在狂暴的鼎心能量场中,心头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通明。医巫闾山的每一道山脊,每一条暗河,每一次地气的微弱颤动,从未如此清晰地映射在他心中。那并非冰冷的镇压与封锁,而是如臂使指般的疏导与抚慰!他右掌的“镇”字光印,此刻光芒流转,结构竟在微妙变化,繁复的良渚神纹线条中,悄然融入了禹王“导”字符文的真意,更添一份引而不发的磅礴生机!
他不再抗拒鼎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反而敞开心神,引导着七彩的愿力光流,以“镇”印为枢纽,轻柔却坚定地拂过幽州鼎虚影上那道深褐的裂痕。所过之处,那些挣扎的魇气鬼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发出绝望的尖啸,迅速淡化、消散。裂痕边缘狰狞的锯齿状能量,开始被抚平、弥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鼎内翻腾的魇气核心,那最污秽、最顽固的所在,仿佛被林溪净化裂痕的举动彻底激怒。深褐粘稠的邪气猛地凝聚成一只遍布吸盘的巨大鬼爪,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快如闪电般抓向林溪的脚踝!更令人心悸的是,鬼爪之后,数条锈迹斑斑、刻满古老水纹符咒的青铜锁链,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混乱的能量场,闪电般缠向林溪的腰身和手臂!锁链上传来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要冻结灵魂的束缚之力,绝非人间之物!
林溪瞳孔骤缩!脚踝己被那冰冷的鬼爪死死攥住,刺骨的寒意与腐蚀性的邪气瞬间透骨而入!腰间的青铜锁链更是猛然收紧,勒得他几乎窒息,一股恐怖的拖拽之力传来,要将他拖向鼎心最黑暗的深渊!
“呃——!” 林溪闷哼一声,身体被锁链强行拖拽下沉。右掌的“镇”字光印疯狂闪烁,苍黄光芒与缠绕周身的青铜锁链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鼎外,七彩愿力光柱似乎也感应到他遭遇的凶险,光芒暴涨,竭力压制着因锁链出现而再次躁动的鼎身魇气。
镇岳松的幼苗在祭坛边无风自动,碧叶上的金色光晕急促流转。老道士在台下目眦欲裂,诵念祭文的声音带上了血丝。鼎耳归位己到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刹那!那自鼎心伸出的青铜锁链,究竟是何来头?林溪能否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缠绕,完成最终的救赎?
**下集预告:第42集:山河新祭**
青铜锁链溯源而上,地脉深处传来九鼎哀鸣,林溪以血染鼎纹,青岩寺佛光破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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