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在废弃矿洞的石油火光里,看清了石壁上活物般蠕动的幽影盟图腾——辽代“鹰路”符号与女真萨满图腾的诡异融合。
白骨堆中刨出的明代《镇山司密档》触手冰凉,翻开瞬间,无数地脉光流刺入他掌心。
当地脉网格上代表青岩寺的节点骤然变黑时,老道士的萨满鼓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石油点燃的火焰舔舐着矿洞冰冷的岩壁,将浓稠的黑暗撕开一道道跳跃、扭曲的口子。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万年岩石的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林溪弓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崎岖的矿道里,脚下不时传来碎石滚落的空洞回响。火光映着他额间那枚幽州镇山印,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细密如针扎的灼烫感,仿佛在呼应着这矿洞深处某种蛰伏的凶险。
“这味儿……邪性!”老道士的声音干涩紧绷,他佝偻的身影紧贴在林溪侧后方,浑浊的老眼警惕地扫视着火光未能照透的幽深坑道,“不是寻常的矿坑霉腐,倒像是……埋了太多不该埋的东西。”
话音刚落,前方拐角处,一团被石油浸透的矿工衣物“轰”地一声爆燃起来,蹿起的火舌猛地撞上头顶一片相对平整的岩壁!
嘶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腐朽的皮革。在骤然暴涨的炽烈火光里,那面巨大的岩壁表面,一片暗沉的污垢和苔藓被瞬间灼烧、剥落,露出了底下掩盖的惊人景象!
一幅巨大的图腾,在火焰的舔舐下“活”了过来!
它并非颜料绘制,更像是岩石本身被某种力量蚀刻、扭曲后形成的天然纹理。主体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鹰,双翼几乎横贯了整个洞顶,每一根羽翎都透着岩石粗粝的质感。鹰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不知何种野兽的眼球化石,空洞深邃,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最诡异的是巨鹰的利爪之下,并非猎物,而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复杂旋涡,旋涡中心隐隐浮现出数个狰狞的兽面——有狼首的凶戾,熊罴的蛮霸,甚至夹杂着鱼龙般的鳞片纹路,充满了原始萨满崇拜的野性张力。
“鹰路……”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辽代契丹人沟通白山黑水、控制生女真诸部的‘鹰路’驿道符号!可这漩涡兽面……分明是女真完颜部萨满祭祀的‘万灵图腾’!这两样东西,一个象征辽的统治,一个代表女真的反抗,水火不容,怎会……怎会如此诡异地熔铸在一起?”
林溪只觉得额间镇山印的灼烫骤然加剧,仿佛那图腾是活的,正隔着冰冷的岩石与他对视。巨鹰、兽面旋涡,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符号以一种扭曲而暴烈的方式强行糅合,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意志。
“幽影盟……”林溪盯着那图腾中心一个极其隐蔽、由旋转的线条构成的抽象标记,仿佛无数只眼睛在窥视,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就是他们的徽记?把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图腾强行缝合……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缝合?”老道士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进岩壁里,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吞噬!是掠夺!你看那鹰爪的姿态,死死抠进漩涡中心,分明是要将女真万灵的根基强行攫取、炼化,化为己用!这图腾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魇祭’!用无数生魂的怨气,把两种图腾的力量强行熔铸成一种更邪门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道士的话,那图腾上的巨鹰双翼纹路在跳跃的火光中,似乎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一股混杂着血腥、和冰冷统治欲的怨毒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溪强忍着那股精神上的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过图腾下方的地面。就在那鹰爪旋涡正对的岩壁根部,堆积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碎骨和渣土,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几根粗大、颜色明显更深的人体腿骨,斜斜地刺出骨堆表面,像某种绝望的控诉。
“白骨……”林溪的心沉了下去。他蹲下身,顾不上刺鼻的尘灰,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碎骨。老道士也凑了过来,从怀里摸出半截残破的罗盘,指针在靠近骨堆时疯狂地左右摆动。
越往下挖,骨殖的密度越大,相互叠压,早己分不清个体。有头骨碎裂的,有肋骨断折的,无声地诉说着死亡降临时的混乱与暴烈。就在林溪清理开一小片区域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与周围朽骨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个狭长的青铜盒子,深埋在白骨之下。盒子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黑绿色铜锈,但依然能看出原本方正的轮廓。盒子的缝隙处,用一种近乎透明的淡黄色胶状物仔细密封着,触手冰凉而柔韧,竟将万年地下水的侵蚀完全隔绝在外。
“水浮法!”老道士只看了一眼,眼中便爆出精光,“错不了!明代内库秘传的防水绝技!以南海鲛人油混合秘制树胶,反复九浸九晒而成,遇水不侵,千年不腐!能用此法保存的,绝非寻常物件!”
林溪屏住呼吸,用短刀小心地撬开盒盖。没有机关,没有毒烟。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本册子。封皮是某种深褐色的厚皮,边缘己经磨损卷曲,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册子本身却保存得异常完好,纸张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象牙黄,触手坚韧。
他翻开第一页。
墨色的字迹遒劲有力,扑面而来一股肃杀之气。开篇便是:“万历三十七年,岁在己酉,辽东大震。地裂于北镇,黑气冲天,三日不绝。镇山司都指挥使张承勋,率本部三百二十七人,并征召闾山道门弟子百人,民壮千余,入地缝以镇魇源……”
“镇山司……”林溪低声念出这个陌生的机构名字,指尖划过冰冷的字迹。老道士在一旁,声音凝重如铅:“《明史》兵志有零星记载,成祖时设立,专司天下龙脉要害之地异动,秘不示人,首属天子!万历年间……正是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崛起之时!辽东震动,他们果然来过!”
册页在林溪手中一页页翻动。里面详实得近乎冷酷:地裂的方位、黑气的性状、伤亡的士卒民夫姓名籍贯、每一次试图封印魇气所用的符箓阵法和结果(大多以失败告终)……字里行间充斥着绝望的挣扎和巨大的牺牲。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夹杂着数页潦草的附图,描绘着一些扭曲、蠕动、仿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阴影形态,旁边批注着“此物畏金石之声”、“惧纯阳之血”、“可附腐尸,速朽其骨”等字句。
当翻到记载最后一场惨烈封印行动的那一页时,林溪的目光凝固了。页面上,大片早己干涸发黑的污渍浸透了纸背,形状如同一个绝望拍下的血手印,覆盖了大半文字。在血印的边缘,几行字迹力透纸背,带着最后的悲愤:“……张都指力竭战殁,以身饲魇,暂封其穴……然邪源未绝,其势暗合女真萨满‘诅山’之法,更兼异力勾连,似有‘影盟’居中……此物不除,必成大患!镇山司……名存实亡矣!”
“影盟!”老道士的瞳孔骤然收缩,“万历年间!他们就己经在活动?还和女真萨满的诅山邪法搅和在了一起?”
就在“影盟”二字撞入脑海的瞬间,林溪只觉得掌心握着的密档册页猛地一烫!那页面上残留的、早己干涸数百年的陈旧血渍,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激活!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悲愤、不甘与守护的执念,如同沉睡的电流,骤然从册页中爆发,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狠狠刺入!
“呃!”林溪闷哼一声,眼前景象瞬间扭曲、破碎!无数破碎的光流——赤红如岩浆、幽蓝如寒泉、土黄如地脉、灿金如龙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意识!这些光流并非杂乱无章,它们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彼此交织、碰撞、勾连,在他脑海中急速构建、延展……
嗡!
一幅巨大、精密、由纯粹能量光流构成的立体网格图,猝不及防地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山川的走向,地脉的涌动,灵机的节点,甚至某些地方隐隐透出的、代表魇气侵蚀的污浊黑斑,都在这网格图中纤毫毕现!这就是大地的脉络,是医巫闾山深藏的“血管”与“神经”!明代镇山司将士以生命为代价记录下的地脉信息,此刻被他的血脉彻底激活、显化!
“地脉……网格……”林溪喃喃自语,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宏大视野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意念微动,试图“触摸”网格中代表他们此刻所在矿洞位置的那个光点。
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空间坐标被锁定的奇异反馈。他尝试着将意念沿着一条代表主地脉的金色光流“滑”向东北方——那是青岩寺的方向。
意念所至,网格图景随之流转。金色光流在青岩寺山体之下汇聚成一个相对明亮、稳定的光团节点,象征着那里深厚的地脉灵机和信仰之力的庇护。然而,就在林溪的意识刚刚“触及”那个光团节点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强烈侵蚀意味的墨汁般的黑气,毫无征兆地从那代表青岩寺的光团深处弥漫开来!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又似迅速蔓延的霉菌,那黑气极其霸道地吞噬、污染着周围纯净的金色光流,飞快地将那明亮温暖的光团节点染上一片令人心悸的污浊晦暗!
青岩寺,正在变黑!
“不好!”林溪猛地从那种玄奥的感知状态中挣脱出来,失声惊呼,额间镇山印如同被烙铁烫过般剧痛。他摊开手掌,那本承载着无数血泪的《镇山司密档》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在他掌心无声地化为了一小撮细腻的灰烬,簌簌飘落。
“青岩寺……糟了!”老道士脸色煞白,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地脉深处的不祥悸动。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萨满神鼓,那是他沟通神灵、安抚地灵的法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鼓面的那一刻——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心脏骤停的裂帛声响起。老道士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那面由闾山深处百年雪貂皮鞣制、浸染过无数代萨满鲜血与祝祷、坚韧无比的神鼓鼓面之上,一道细小却无比刺眼的裂纹,如同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贯穿了鼓面中心古老的日月图腾!
下集预告:神鼓惊裂,青岩寺佛光湮灭,十万香火祈愿声骤然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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