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硝烟与血腥味，在盐碱洼地上空盘旋呜咽。一面是沉默如渊的玄凰黑骑，一面是伤痕累累的寒渊流民。无声的对峙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陈默握旗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掌心被粗粝的旗杆磨出血痕。他死死盯着坡顶那道银凰旗下的身影，喉咙干涩得如同吞下一把盐碱土。对方没有动作，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比任何刀剑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银凰旗下的女子微微抬了抬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石子投入冰湖，黑甲骑士们整齐划一地勒马后退半步，让出一条通道。一名未戴面甲的骑士策马上前，停在女子身侧稍后的位置。他面容冷峻，约莫三十出头，左脸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颌，如同一条蜈蚣，平添几分凶悍。
“尔等何人？” 疤面骑士的声音如同刀锋刮过冰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为何在此聚众械斗？可知此地己属陇西萧氏辖境？”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寒渊营众人心头。李慕白脸色更加灰败，嘴唇颤抖着无声蠕动：“辖境？萧家何时将手伸到了这荒芜之地？”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对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问话，说明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他必须谨慎应对，一个字都不能错！
“回大人的话，” 陈默上前半步，声音嘶哑却清晰，“我等皆是黑灾肆虐后无家可归的流民，为求活命，结伴而行。途经此地，发现盐碱可煮盐，正欲以此谋生路。不料官兵突至，不由分说便以‘肃清流寇’之名围杀我等。我等为自保，不得己反抗。绝无聚众作乱之意！”
他刻意强调了“煮盐”二字，同时微微侧身，让坡上的人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口凝结盐霜的铁锅和旁边堆积的灰白色盐晶。盐，在这乱世，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货！他希望这个信息能引起对方的兴趣，为寒渊营争取一线生机。
疤面骑士的目光果然在铁锅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侧头看向银凰旗下的女子，似在请示。
女子依旧沉默，银色面纱下的表情不可见。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再次落在了陈默手中的血旗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
“寒渊？” 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这是她第一次发声，却是念出了旗上的两个字。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默心头猛地一跳！她识字！在这个知识被门阀垄断的时代，识字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而能一眼认出他那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般的字迹，更说明此女绝非寻常人物！
“是！” 陈默咬牙应声，索性豁出去了，“寒渊营！我等身处寒渊，却不愿坐以待毙！这口锅煮出的盐，就是我们的活路！这面旗上的血，就是我们死战不退的誓言！”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如同刀刻斧凿。身后的赵铁牛、柳轻眉、李慕白等人，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就连那些缩在洼地深处的老弱妇孺，也停止了啜泣，眼中重新燃起微弱的光。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她微微侧首，对疤面骑士低语几句。骑士点头，再次看向陈默：“尔等煮盐之法，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利剑，首指陈默最大的秘密！他心跳如鼓，额头渗出冷汗，但面上不显：“回大人，小人幼时曾随商队行脚，偶遇西域胡商，得闻煮土取盐之法。今见此地盐碱甚重，故冒险一试，侥幸成功。”
西域胡商！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托词。西域遥远神秘，商队往来稀少，真假难辨，最适合解释他那些“奇技淫巧”的来源。
疤面骑士不置可否，目光转向那口铁锅和旁边的盐堆，眼中精光闪烁。盐，尤其是能稳定产出的盐，在乱世中的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尔等之中，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开局碗都没》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可有识字者？” 骑士突然又问。
陈默心头再震！这个问题同样致命！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李慕白和柳轻眉。李慕白是寒儒，柳轻眉身份神秘，但显然也识字。若承认，可能引起门阀招揽或忌惮；若不承认，又显得可疑。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柳轻眉突然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响起：“回大人，小女子略识几个字，是幼时家父所教。” 她低着头，姿态恭谨，却不着痕迹地将李慕白挡在身后。
陈默暗暗松了口气。柳轻眉主动站出，既解了围，又保护了更重要的李慕白。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疤面骑士审视着柳轻眉，目光如刀，似要看透她的灵魂。良久，他再次转向女子请示。
银凰旗下的女子轻轻颔首。
“奉萧氏家主令！” 疤面骑士突然提高声调，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即日起，黑石山方圆五十里，划为萧氏盐场！尔等擅取盐土，本应严惩！念在煮盐有术，姑且网开一面！限尔等三日之内，携煮盐器具及所产盐晶，前往黑石寨报到！编入盐户，为萧氏效力！逾期不至，以盗盐论处，格杀勿论！”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得寒渊营众人头晕目眩！编入盐户？为萧氏效力？这等于将他们刚刚获得的自由和希望，再次打入奴籍的深渊！但反抗？面对玄凰黑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默脑中急速运转。答应，则寒渊营将沦为门阀的制盐奴隶；拒绝，则立刻血溅当场！如何破局？
“大人！” 他硬着头皮开口，“我等愿为萧氏效力！但有一事相求！我等老弱妇孺众多，伤病满营，三日之期实在紧迫。恳请宽限至五日，容我等整顿行装，救治伤员，再前往黑石寨报到！”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同时暗示他们掌握着“煮盐之术”的价值。这是以退为进，争取时间！
疤面骑士皱眉，正欲呵斥，银凰旗下的女子却再次抬手。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陈默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可。” 女子只吐出一个字，却如同金科玉律。疤面骑士立刻躬身领命。
女子最后看了一眼陈默手中的血旗，轻轻一抖缰绳。纯黑战马优雅转身，银凰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黑甲骑士们如同得到无声命令，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簇拥着那道身影，缓缓退下坡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首到最后一抹黑色消失在坡后，寒渊营众人才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在地。劫后余生的啜泣声、压抑太久的痛哭声、伤口疼痛的呻吟声，瞬间爆发出来。
陈默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血旗无力垂下。他望着黑骑消失的方向，眼中没有庆幸，只有深深的忧虑和思索。
萧家为何突然对这片荒芜之地宣示主权？为何对一群流民的煮盐之术如此关注？那银凰旗下的女子，究竟是谁？她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预示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五日之后，寒渊营是乖乖去做门阀的盐奴，还是……另谋生路？
“陈默。” 柳轻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我们必须立刻商议。那女子……我可能认识。”
陈默猛地转身，看向柳轻眉。少女清丽的脸上，此刻布满复杂的情绪，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竟闪烁着一丝……恨意？
“她是谁？” 陈默沉声问道，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柳轻眉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陇西萧氏嫡女，萧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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