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那声极不耐烦的抱怨，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我的耳朵。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用“幽灵”的语气回敬一句“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谁在给你打电话”，但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行。
我现在是“红妆”苏烟，一个需要帮助的、柔弱的（？）女人。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个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汉子，用一种带着几分急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的声音，说道：“顾医生，是我，红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股浓浓的睡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嘲弄的腔调。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杀手，‘红妆’小姐吗？怎么，这次是胳膊断了还是腿折了？还是说，你终于良心发现，决定来我这里做个脑部CT，看看里面是不是只剩下水了？”
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个顾樵，果然和“庸医”这个备注一样，嘴巴臭得能熏死一整条街的耗子。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压低声音，首奔主题，“我遇到了大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麻烦？”顾樵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你能有什么麻烦？维多利亚酒店的头条我看了，‘煤气爆炸，一人死亡’。啧啧，干得真不干净啊，红妆小姐。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水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维多利亚酒店的事是我干的，甚至连我失手了都知道！
“我的报价你应该清楚，”顾樵的声音变得公事公办起来，“出诊费五万，手术费另算。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友情价。不过，先钱后货，概不赊账。”
“我没钱。”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钱？”顾樵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八度，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他妈逗我玩呢？没钱你给我打什么电话？让我给你在线做法事，超度你去西天吗？！”
“我虽然没钱，”我打断了他的咆哮，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有一样东西，一样你，或者说，任何一个黑客，都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
“哦？”我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说来听听。能让你这位眼高于顶的红妆小姐都觉得珍贵的东西，可不多见。是哪家新出的限量款包包，还是哪个小鲜肉的亲笔签名？”
“一枚军用级别的加密芯片。”我平静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我只知道，黑蛇会为了它，不惜牺牲掉他们的龙头。而‘衔尾蛇’，也为了它，给我设下了一个必死的圈套。”
我说完，便不再作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对于顾樵这种人来说，“黑蛇会”和“衔-尾蛇”这两个名字，远比任何金钱都更有吸引力。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正躺在那张凌乱的床上，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烁起了名为“兴奋”与“贪婪”的光芒。
“……你在哪？”许久，顾樵的声音再次响起，己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浮和睡意，变得无比严肃和谨慎。
“我不能说。”
“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不行，”我断然拒绝，“这东西现在就是我的命。我需要你亲自过来，当着我的面，解开它。”
“哈！你是在命令我吗？”顾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红妆，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我不是在求你，顾樵。”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窥探到这个地下世界最核心秘密的机会。你可以选择拒绝，那么我立刻就毁了这枚芯片，然后找个地方等死。而你，就继续守着你那堆破铜烂铁，做你的井底之蛙。”
这是一场心理上的豪赌。
我在赌，“红妆”苏烟在他心里的分量，以及他对未知技术的好奇心，能够压过他对危险的恐惧。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城西，第三大道，‘忘忧猫’咖啡馆。”最终，顾樵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妥协和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在后巷等你。只给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记住，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把黑蛇会的疯狗引过来……”
“我保证，我会让你死得比煤气爆炸，还要精彩一万倍。”
电话，被他狠狠地挂断了。
我听着听筒里的忙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赌赢了。
我收起手机，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的第一个盟友，虽然看起来极不靠谱，但至少，己经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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