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阿石的。
双腿像是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脚底板踩在松软粘稠的红土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再出时带着沉重的泥泞。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隐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在断壁残垣间沉默穿行的背影，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阿石走得不快，但异常稳健。他像一头熟悉荒野的孤狼，对这片巨大的废墟迷宫了如指掌。时而弓身钻过倒塌石梁形成的低矮拱洞，时而灵巧地攀上断裂的巨石平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和远处的地平线。他很少回头，似乎完全不在意魏景凡是否跟得上，或者是否己经倒下。
穿过一片被巨大力量砸得粉碎、只剩下满地尖锐碎石和扭曲金属碎片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焦糊味。阿石在一块相对完整、刻着模糊星辰纹路的巨石旁停下脚步。他蹲下身，用长刀的刀尖在一处缝隙里小心地拨弄着，很快挑出几块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的暗沉金属片。他仔细看了看成色，用一块破布擦了擦，塞进腰间一个同样破旧的皮囊里。
魏景凡喘息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阿石的动作。那些金属碎片…似乎是某种甲胄的残片？在这个地方，连金属都成了需要收集的资源？
“这些…有用？”魏景凡忍不住嘶哑地问，声音在空旷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阿石头也没抬，继续在缝隙里摸索。“比骨头硬点。磨一磨，能当箭头，也能补甲。”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运气好，能找到带点‘煞纹’的，更结实。”他似乎摸到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用力一撬，一块巴掌大、带着奇特暗红色螺旋纹路的弧形金属片被他撬了出来。他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同样塞进皮囊。
“煞纹？”魏景凡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阿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终于看了魏景凡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血煞气浸透久了，有些东西会留下印子，像血在石头上流的道道。带煞纹的东西，更耐煞气侵蚀，也更硬。懂？”他不再解释，转身走向废墟更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片由巨大石板勉强支撑出的、相对干燥的三角空间。
“今晚歇脚。”阿石言简意赅地指了指那片三角空间，然后自顾自地在入口附近坐下，背靠着冰冷的石板，再次闭上了眼睛，胸膛开始以那种独特的、带着韵律的节奏起伏——他在进行那危险的“喘气法”。
魏景凡学着他的样子，在稍远一点、靠近石壁的地方坐下。冰冷的石头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寒意，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环顾这个临时的“庇护所”，空间很小，仅能容两三人蜷缩。地面是相对干燥的硬土，散落着一些细碎的小石子。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血腥和铁锈味似乎被石头过滤掉了一些，但死寂和压抑感更重了。
他学着阿石的样子，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那呼吸的节奏。短促深吸——冰冷的、带着血腥和铁锈味的空气再次如同冰针般刺入！剧烈的刺痛和恶心感瞬间袭来！脑海中那些疯狂的幻象、嘶吼和杀意再次翻腾！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要将灵魂撕碎的冲击。这一次，痛苦似乎比第一次稍轻了一丝丝？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呼吸的节奏，每一次呼气都绵长而沉重，仿佛要将侵入体内的疯狂和杂质排挤出去。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鬓角。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狂暴的浪潮终于稍稍退去，他睁开眼，感觉身体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虽然那暖意很快又被周遭的冰冷取代，但至少证明这残酷的“喘气法”并非完全无用。他看向阿石，少年依旧闭目，呼吸平稳，似乎己经适应了这种与死亡共舞的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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