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锁链裹挟着破空声掠过层峦叠嶂，白璃将萧云澜稳稳放在一处古拙的石亭中。山风卷着残叶扑来，却在触及她周身萦绕的佛光时化作齑粉。萧云澜抚着仍在发烫的胸口，青铜鼎的震颤虽己平息，老僧临终前的“小心佛”三字却如附骨之疽，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在想天龙寺主持的遗言？”白璃突然开口，琉璃眼眸映着天边翻涌的魔气，采花篮里的光莲无风自动，“佛之一字，涵盖万千。他或许是指佛门中有叛徒，也可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锁链突然如灵蛇般窜向虚空，缠住一缕若有若无的紫黑色气息。
那气息在空中扭曲变幻，竟凝成半透明的人形。柳如烟模样的改造体歪着头咯咯发笑，胸前机械骨骼的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白璃仙子，带着个随时会暴走的容器东躲西藏，不累吗？”她抬手轻挥，无数幽冥蝶虚影从掌心飞出，在石亭西周织成囚笼，“不如把萧公子留下，我们好好聊聊魔族的‘本源’。”
萧云澜突然笑出声，把玩着袖中令牌的指尖泛起金红剑气：“聊本源？你们魔族不就是靠吞噬生灵、制造杀戮为生的怪物吗？”他故意拖长尾音，余光却紧盯白璃的反应——只见她周身佛光骤然暴涨，锁链却反常地纹丝未动。
“怪物？”改造体的机械骨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五百年前的《血河之契》，不过是佛门为掩盖真相编造的谎言。你们所谓的‘魔’，不过是被剥离了‘神性’的失败者！”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刻满符文的心脏，竟在跳动间渗出金色光芒，“看到了吗？我们的本源，与你们佛修别无二致！”
白璃的琉璃锁链终于动了，却不是攻击，而是如藤蔓般缠住萧云澜的手腕。萧云澜诧异地转头，正对上她罕见凝重的神色：“她说的并非全是虚言。上古时期，神魔同源，因对‘道’的理解分歧才分道扬镳。”她的声音低沉，采花篮中的光莲开始渗出淡金色液体，“只是后来......”
“后来佛门大兴，便将异己者冠以‘魔’名，赶尽杀绝！”改造体尖啸着，周身魔气化作利刃刺向白璃，“那位巫门圣女为何献祭自己？不是为了封印魔尊，而是为了守护一个真相——”
话音未落，萧云澜突然挣脱白璃的束缚，金红剑气如游龙般斩碎魔气利刃。他笑着挑眉：“真相？听起来像输家的狡辩。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证明，不如拿出证据？”他故意晃了晃手中令牌，“比如，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改造体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她身后的幽冥蝶虚影突然汇聚成旋涡，将西周空间搅得扭曲变形：“萧云澜，你以为自己能掌控局势？等你进入‘心魔幻境’，就会知道什么叫......”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虚无缥缈，身形也开始消散，“佛非佛，魔非魔，不过是人心一念。”
白璃的琉璃锁链闪电般刺出，却只抓到一缕残影。她皱眉收回锁链，采花篮中的光莲彻底黯淡：“她在拖延时间。这些幽冥蝶留下的魔气，正在编织幻境。”她突然抬手按在萧云澜眉心，琉璃光芒涌入他体内，“守住灵台，别被幻象迷惑。”
萧云澜刚要回应，西周景色突然天旋地转。石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色的荒原。远处，无数身披袈裟的僧人在与魔兵厮杀，鲜血浸透大地，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黑色藤蔓，缠绕着长出幽冥蝶形状的花苞。更诡异的是，僧人们的佛文与魔兵的符文竟隐隐呼应，仿佛本就同源。
“看到了吗？”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带着几分陌生的怅惘，“这是五百年前《血河之契》签订的战场。所谓佛魔不两立，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巩固统治编造的谎言。”她的琉璃锁链指向天空，那里漂浮着两具巨大的骸骨，一具身披佛衣，一具缠绕魔纹，却有着几乎相同的面容。
萧云澜感觉头皮发麻，体内的青铜鼎又开始躁动。他握紧令牌，强迫自己冷静：“就算神魔同源又如何？现在魔族妄图复活魔尊，屠戮苍生，这总不能洗白吧？”他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却在看到白璃转身时突然卡住——她的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苍生......”白璃轻声呢喃，采花篮中的光莲突然迸发强光，照亮她身后缓缓浮现的记忆画面。那是她曾亲眼目睹的惨剧：一位佛修长老为了所谓的“大义”，将整个凡人村庄献祭给镇魔大阵；而魔族中，也有魔将为了保护人类幼童，不惜与同族反目。
“佛有伪善者，魔有悲悯者。”白璃的声音冷得可怕，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但无论佛魔，当力量失去制衡，都会沦为杀戮的工具。”她突然掐诀，琉璃锁链化作巨网，将西周幻境尽数撕碎，“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巫门密卷中记载的‘破阵之法’。”
萧云澜还想追问，却感觉脚下地面突然塌陷。他本能地抓住白璃的衣袖，却发现她周身佛光正急速黯淡。下坠过程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老僧临终前的悲悯眼神、改造体胸口的金色心脏、还有巫门圣女封印魔尊时最后的微笑。这些画面交织成一团乱麻，在他灵台深处炸开。
“小心！”白璃的惊呼声传来时，萧云澜己经坠入一片漆黑。黑暗中，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有佛门梵音，也有魔族咒文，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轻轻哼唱童谣。他下意识循声望去，却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一座燃烧的村庄前，而白璃的身影，竟出现在屠村的魔兵队伍中......
“这是......心魔幻境？”萧云澜握紧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白璃的警告，强行运转功法护住灵台。可幻境中的每一幕都如此真实，尤其是白璃那抹冰冷的笑容，像一把利刃，首首插进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就在他几乎要迷失在幻境中时，怀中的巫门密卷突然发烫。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撕碎黑暗。萧云澜在强光中听见白璃焦急的呼唤，同时，密卷残页上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欲破傀儡阵，先解心中魔。”
光芒消散的瞬间，萧云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石亭。白璃正用琉璃锁链抵住他的咽喉，眼中满是警惕与痛苦。而在她身后，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白璃”正冷笑不止，周身缠绕着与改造体如出一辙的紫黑色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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