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地窖深处传来时，萧云澜正抱着最后一个孩子冲出通道。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耳边却牢牢钉着那声碎裂——像琉璃锁链寸寸断裂，又像五百年前佛堂梁柱坍塌的余响。
“云澜！”红衣女子扑上来接过他怀里的孩子，指尖触到他后背的血洞时猛地一颤，“你的伤……”
“别管我。”萧云澜反手按住软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道入口的石板正在震颤，缝隙里渗出的黑气如同煮沸的墨汁，“白璃还在下面。”
白发少年将酒葫芦砸在地上，火焰在石板周围筑起高墙：“疯了？那底下都炸成这样了，下去就是送死！”他想去拽萧云澜的胳膊，却被对方眼中的疯狂惊退——那是混杂着巫血躁动与佛力焦灼的红，像要把整个山谷都烧起来。
“她引爆了佛元。”萧云澜的声音发哑，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的巫血印记正在发烫，与石板下的魔气产生诡异的共鸣，“但犼离没死，你闻这味道——”
风中飘来的血腥味里掺着铁锈般的甜，那是魔核碎裂后特有的气息。白发少年脸色骤变：“那老东西把血煞咒融进魔核了！他想借爆炸冲破封印！”
话音未落，石板突然炸裂。黑色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触须冲上天空，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烟雾中缓缓站起——犼离的黑袍己被佛光烧成碎片，的皮肤上爬满了蠕动的莲花魔纹，胸口的魔核裂成蛛网，却仍在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大地震颤。
“萧云澜！”犼离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嘶吼，他的左臂己化作触须组成的巨爪，抓着半截断裂的琉璃锁链，“你以为她能困住我？五百年了，这天道早就该换主人了！”
锁链的断口闪着莹白的光，萧云澜认出那是白璃常用来护着孩子们的那截。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老东西，薅女孩子的锁链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我来。”
软剑在他手中发出龙吟，三色光芒顺着伤口涌入经脉，后背的血洞竟在魔气与佛力的撕扯中缓缓愈合。红衣女子刚想上前帮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带孩子们去祭坛，用剩下的舍利布结界。”
“可你……”
“放心。”萧云澜的剑尖指向犼离，眼底的红焰几乎要溢出来，“我还欠白璃一招没教她，死不了。”
白发少年将酒葫芦塞给他：“这是用我本命真火酿的，能逼出你体内的巫血。记住，别被魔气吞了。”
萧云澜仰头灌了一大口，火焰顺着喉咙烧进丹田，与巫血相撞的瞬间，整个人竟腾起半尺高的金红焰光。他足尖一点，软剑划出的弧线在空气中留下残影，三色剑气如同活物般缠上犼离的触须。
“莲华破魔剑？”犼离狂笑，触须猛地收紧，剑气竟被硬生生绞碎，“没有白璃的佛力，你这剑连给我挠痒都不够！”
黑色巨爪带着腥风拍来，萧云澜侧身避开，却见爪尖的倒刺上挂着片白色衣角——是白璃常穿的素色僧衣。他突然收剑旋身，三色光芒在身后凝成巨大的光轮，巫血的红与魔气的黑在光轮边缘疯狂碰撞，竟硬生生挤出寸许佛光。
“看来得让你见识下进阶版。”萧云澜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却笑得更张扬了，“这招叫‘莲烬’，是我专门为葬送老东西创的。”
光轮轰然炸开，无数细小的莲花剑气如同暴雨般落下。犼离的触须被剑气斩断，却在落地前又化作新的触须，反而越聚越多，很快便在他周身织成密不透风的黑网。
“没用的！”犼离的声音从黑网深处传来，“血煞己经与我融为一体，你砍断多少，我就能再生多少！”
黑网突然收缩，萧云澜被死死困在中央，触须上的倒刺刺入皮肤，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他能感觉到巫血正在流失，丹田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那是白璃之前注入他体内的佛力，此刻竟与巫血缠绕成结，在经脉里筑起屏障。
“原来如此。”萧云澜突然明白了白璃的用意。她早就料到犼离会用血液控制术，故意将佛力留在他体内，就是为了此刻形成制衡，“仙子姐姐，你这步棋藏得够深啊。”
他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喷在软剑上，三色光芒突然暴涨。被触须包裹的地方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那些黑色的触须竟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露出中央脸色惊愕的犼离。
“不可能！你的血里怎么会有佛光？”
“大概是因为……”萧云澜的剑尖抵住犼离胸口的魔核，笑容里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有人偷偷在我饭里加了佛力莲子吧。三水之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五百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白璃总爱把寺庙后山的莲子剥好，藏在他的剑穗里。那时他总嫌苦，现在才明白，那些清苦的莲心，早己在他血脉里种下了佛缘。
剑光穿透魔核的瞬间，犼离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周身的魔纹突然亮起，无数莲花状的黑气从他体内涌出，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阵法，正是之前荒村地面上的轮廓。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们陪葬！”犼离的身体在黑气中渐渐透明，“这阵法连接着整个山谷的地脉，只要献祭了你们，血煞就能污染整片大陆的灵脉！”
黑气突然转向祭坛的方向，红衣女子布下的结界正在剧烈震颤。孩子们的哭喊声顺着风传来，萧云澜想冲过去，却被阵法边缘的魔气弹回。
“束手无策了吧？”犼离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得意，“这是用你和白璃的血祭过的阵法，只有你们的魂魄才能平息它！”
萧云澜的目光突然落在犼离手中的半截琉璃锁链上。锁链的断口还在发光，那些莹白的光点顺着黑气飘向阵法中心，竟在那里凝聚成小小的莲花。
“谁说要平息它？”他突然将软剑抛向空中，双手结印，体内的巫血与佛力同时爆发，“我偏要让它反噬！”
光剑在空中炸开，三色光芒顺着黑气流入阵法。萧云澜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变得透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阵法抽离，却笑着看向祭坛的方向——那里有七个孩子，有白发少年和红衣女子，还有……他相信一定还活着的白璃。
“白璃，看好了！”他的声音响彻山谷，“这招叫‘莲生’，下次教你……”
话音未落，整个阵法突然亮起金光。那些黑色的莲花魔纹在佛光中寸寸碎裂，露出底下五百年前天音阁的护山大阵。犼离的惨叫在金光中消散，而萧云澜的身影，也随着光芒的褪去渐渐变得透明。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消散时，手腕突然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攥住。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白璃站在光芒中，素色的僧衣沾满血迹，手里握着那半截琉璃锁链，另一只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说了让你别回头。”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眼眶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萧云澜想笑，嘴角却只能溢出鲜血。他看着白璃身后的祭坛，孩子们都安然无恙，红衣女子正在用舍利修补结界。
“看来……我们赢了。”
白璃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琉璃锁链突然暴涨，将两人缠绕在一起，那些莹白的光带顺着萧云澜的手臂流入他体内，竟在修复他消散的魂魄。
“佛曰，生死有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没说不能逆天改命。”
金光彻底散去时，山谷恢复了寂静。犼离的身影己经消失，只剩下地面上那些渐渐褪去的魔纹。萧云澜靠在白璃怀里，能听到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你不是引爆佛元了吗？”他的声音发哑，却带着好奇，“怎么还活着？”
白璃低头看他，琉璃瞳孔里映着他的脸，像盛着整片星空：“我留了半颗舍利护心脉。”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说过要教我新招式的，不能食言。”
萧云澜笑了，刚想说话，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出的血落在地上，竟让那些残留的魔纹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净化了一般。
白璃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好，犼离把血煞咒种进了地脉。”她指向远处的山林，那里的草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他最后的阵法，是想让血煞顺着地脉蔓延。”
萧云澜挣扎着站起身，软剑在他手中重新亮起光芒。他看向那些枯萎的草木，又看向白璃沾满血迹的僧衣，突然笑了：“看来下一站，得去给这山谷做个大扫除了。”
白璃没有反对，只是将半截琉璃锁链与他的软剑缠在一起。金色的梵文与三色符文在锁链上交织，竟形成了新的阵法。
“走吧。”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地脉深处，还有我们没清干净的东西。”
两人并肩走向山谷深处时，夕阳正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萧云澜看着脚边渐渐发黑的泥土，突然想起荒村祠堂里的麦芽糖，甜里带苦，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处境——胜利的喜悦里，藏着未散的阴霾。
而在地脉深处，一团黑色的雾气正从裂缝中缓缓升起，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幽幽地注视着地面上的两人。雾气中传来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孩童在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歌词里反复出现一个词——
“莲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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