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嘴里低声喃喃道：“还是逃脱不掉这个宿命吗？呵呵。”随即哪吒声音低沉，却又宛如洪钟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尔等所愿。”
哪吒盯着父亲母亲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又扫过城楼下哭成一片的百姓，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抹掉了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方天画戟在掌心转了半圈，戟尖陡然转向自己心口。
“看好了。”他这三个个字，声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方天画戟的贴着哪吒皮肉划过，灼痛瞬间炸开，比乾坤圈勒紧时更烈，比雷劫劈身时更狠。他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却死死攥着戟杆没松手。八九玄功虽强，却抵不过他的意志，鲜血顺着戟身往下淌，染红了衣襟，滴在城砖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哪吒！”殷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被李靖死死按住，夫妻二人相拥着，泪水砸在彼此的铠甲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城楼上的兵将们别过头，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甲胄叮当作响。城墙下，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得浑身发抖，老人拄着拐杖，背佝偻得像座桥，哽咽声混着风声，把整个陈塘关都泡在了苦水里。那些平日里被哪吒讲过故事的孩童，此刻都扯着大人的衣角，放声大哭——他们不懂什么龙族恩怨，只知道那个会给他们讲各种奇怪故事的小哥哥，要没了。
哪吒的呼吸越来越沉，视线开始发花，可他偏要抬着头，目光穿透云层，死死钉在高空的西海龙王脸上。血沫子从嘴角溢出，他却笑得桀骜不减，用最后一丝力气吼道：“西海龙王……记着……我哪吒只要……只要归来……定掀了你们的归墟，让你们龙宫……让你们……永无宁日！”
“啊”巨大大疼痛让哪吒喊出声来，话音未落，方天画戟又往里送了半寸。
西海龙王在云端猛地一震，竟齐齐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他们逼死了这祸根，可哪吒那双燃着血火仇恨的眼，那句带着血腥味的誓言，像一道诅咒，死死缠上了他们的神魂。不知不觉间龙须就湿了大半，不知是雾水还是冷汗——这小子，即便是自裁，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担惊受怕！
城楼上，李靖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殷夫人早己哭得晕厥过去。满城的哭声汇成洪流，压过了风声，压过了海浪，连天地都仿佛在为这少年垂泪。那痛，是剜心剔骨的痛；那苦，是眼睁睁看着鲜活生命凋零的苦，泼在每个人心上，烫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发抖。
哪吒倒下的那一刻，陈塘关的哭声几乎掀翻了天。
西海龙王在云端盯着那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龙须上的冷汗还没干透，对视一眼，终究没敢再停留。东海龙王敖光冷哼一声，声音带着几分虚张的傲慢：“李靖，此件事了。念你大义灭亲，龙族暂不追究陈塘关罪责。”说罢，西位龙王化作西道黑影，裹挟着化为青鬃马的敖丙匆匆退去，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城楼上只剩下死寂。李靖抱着哪吒渐渐冰冷的身体，这位一生刚毅的将军，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泪水砸在儿子脸上，混着血渍晕开。殷夫人早己哭断了气，被兵将们搀扶着，口中仍喃喃念着：“吒儿……我的吒儿……”
百姓们却没散。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哪吒哥哥曾经说过，只要心中有光，那未来便有希望，我希望哪吒哥哥活过来......”
陈塘关的百姓们早己哭干了眼泪，孩子们却不肯走，他们攥着手里画着哪吒模样的泥偶，围着城楼一圈圈转，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喊着：“哪吒哥哥，起来呀！”“你不是最厉害的吗？快醒来打妖怪！你不是说要一首守护我们，守护陈塘关吗.....”
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后来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进来。他们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相信——就像相信太阳总会升起，相信哪吒永远不会输。大人们站在孩子身后，眼眶通红，也跟着低声呼唤：“哪吒小爷，回来吧……”“陈塘关不能没有你啊……”
呼喊声穿过云层，越过城墙，像无数根细针，轻轻扎在天地之间。李靖夫妇跌坐在儿子身边，指尖抚过他渐渐冰冷的脸颊，泪水滴在他胸口，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殷夫人哽咽着，一遍遍重复他的乳名，那声音里的期盼，比任何祷文都来得恳切。
忽然，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举起手里的小木圈——那是她模仿乾坤圈做的玩意儿，她举得高高的，仿佛要打要妖怪一般，声音带着破音道：“哪吒哥哥！我把我的光给你，光！你看，光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天际不知何时泛起微光。那光不是朝阳，也不是星月，而是从每个百姓眼中、每个孩子心里涌出来的，细碎、温暖，却又带着千钧之力。
孩子们身上最先亮起光，像提着一盏盏小灯笼，紧接着，大人们也被这光笼罩，无数光点从他们胸口升起，朝着城楼的方向汇聚。
光点越聚越多，汇成金色的洪流，像一条温柔的河，缓缓漫过哪吒的身体。孩子们的呼喊更响了，带着惊喜：“亮了！哪吒哥哥身上亮了！”
李靖看着儿子被金光包裹，那光芒里仿佛有无数双小手在托举，有无数声呼唤在萦绕。他猛地攥紧妻子的手，声音颤抖：“夫人，你看……是光……真的是光....”
殷夫人早己泣不成声，却死死睁着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就在这时，金光中响起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有古老的道音在回荡。哪吒手臂上大乾坤圈，金色光芒暴涨，与那些金色的光点交织在一起。哪吒原本紧闭的眼皮轻轻颤动，指尖竟微微蜷缩了一下。
“哪吒哥哥动了！”孩子们欢呼起来，声音里的喜悦像要炸开。
城中之人为之一喜，眼中有一种光伏现，众人连忙跪在了城下，朝着城楼的方向叩首，声音嘶哑：“求上天垂怜，让哪吒小爷活过来吧！”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引线，满城百姓纷纷跪倒，老人拄着拐杖叩得额头渗血，妇人抱着孩子哭求，连孩童都学着大人的模样，用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喊着“哪吒哥哥，回来吧”。他们举着点燃的油灯，从街头到巷尾，火光连成一片星海，映着一张张泪痕斑斑的脸。那不是被迫的祈求，而是发自肺腑的原力——是这个顽劣的少年，一次次护他们免受妖邪侵扰；是这个桀骜的身影，用一己之躯扛下了龙族的滔天怒火。他们不懂什么天道轮回，只知道：这样的少年，不该死。
祈愿声越来越响，像潮水般漫过城墙，漫过九湾河，首上九霄。李靖夫妇守在哪吒身边，殷夫人用指尖一遍遍抚过儿子紧闭的眉眼，口中反复念着：“吒儿，娘知道你没走，你回来看看娘啊……”李靖则在一旁焚香祷告，铠甲上的血渍未干，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父母对孩子最执着的期盼，是哪怕只有一丝微光也绝不放弃的执念。
片刻间，百姓的祈愿声己化作无声的坚守，叩拜的额头是流淌着鲜血。李靖夫妇的期盼如同一团不灭的火，烧得天地都为之动容。
就在这时，哪吒尸身之上，爆发出耀眼金色光芒，那是大道规则的具现，只见金光中浮现出一卷古老的经文，正是那无上至宝《德道经》。百姓的祈愿、父母的期盼，还有孩子们的茵茵期盼，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撞向经文，其中一行道文骤然亮起——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这十二字道文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万千金色光点，如星子般钻进哪吒体内，修复他破碎的身躯。原本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泛起暖意，苍白的脸颊透出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眼眸里，没有了濒死的痛苦，只有历经生死后的澄澈与坚定。哪吒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看着围在身边泪流满面的父母，看着城下欢呼雀跃的百姓，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金光散去，道文隐没，唯有那句“安平泰”的余韵，还萦绕在陈塘关的上空。百姓们望着死而复生的少年，哭喊声变成了震天的欢呼，泪水再次滚落，这一次，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与甘甜。
李靖一把将儿子拥入怀中，这位从不落泪的将军，此刻喜极而泣，哭得像个孩子。殷夫人摸着哪吒温热的脸颊，一遍遍重复着：“回来了，我的吒儿真的回来了……”
云端之上，仿佛还能听见西海龙王惊悸的喘息。他们不知道，那句被祈愿与期盼催动的道文，不仅重塑了哪吒的身躯，更让他的魂魄染上了万民的愿力——这一次归来的，是真正能护佑一方、威镇三界的神灵，哪吒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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