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学坐落在林家村西头,几排低矮的砖瓦房围着一个不大的土操场,旗杆孤零零地立着,旗绳在雨后微凉的风里空荡荡地晃。沈墨带着小张赶到时,学校大门虚掩着,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破旧的藤椅和一张堆满旧报纸的桌子,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灰尘和淡淡的霉味。
“王主任!王海峰主任在吗?”小张高声喊了几嗓子,回应他的只有空寂的回音和远处几声零落的鸡鸣。
沈墨的心往下沉。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通往后面一排教师宿舍的小路上。泥泞的路面上,几行新鲜的脚印清晰可见,其中一行,鞋底前宽,后跟处带着一个模糊的圆形凹陷印记——和河滩上游第一现场发现的半个鞋印如出一辙!
“这边!”沈墨低喝一声,拔腿就向宿舍区冲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小张紧随其后,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最角落那间宿舍的木门半开着,门框上赫然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门锁的搭扣歪斜变形,显然是被暴力踹开的!
沈墨猛地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屋内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班主任张建国仰面倒在狭窄宿舍的水泥地上,身下一滩暗红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他额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重击伤,皮肉翻卷,鲜血糊满了半张脸,花白的头发也被血痂黏连在一起。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纸,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风中残烛。
“张老师!”小张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别动现场!”沈墨厉声喝止,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视屋内。房间狭小简陋,一张床,一个旧木桌,一个放着脸盆毛巾的铁架子。桌子被掀翻在地,书本、教案、红墨水瓶散落得到处都是,红墨水泼溅开来,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暗红,与张建国身下的血迹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墙角一个装咸菜的粗陶坛子被打得粉碎,尖锐的碎片散落西周,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边缘,沾着暗红色的、半凝固的粘稠液体。
沈墨的目光瞬间被桌子底下一样东西吸引——一个半旧的、深蓝色的帆布工具包,拉链敞开着,里面凌乱地塞着几把大小不一的扳手、钳子和一把断线钳,工具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和草屑。这显然不是张建国这样一位老教师的东西!
“快!叫救护车!通知局里,派人增援!封锁现场!”沈墨语速极快地命令小张,自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避开血迹和杂物,凑近张建国。
“张老师?张老师?能听见吗?”沈墨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不敢轻易移动伤者,只能轻轻呼唤。
张建国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气流声,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他的右手无力地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食指指尖浸在一小片尚未干涸的血泊里。
沈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顺着张建国那几乎涣散的目光望去——那只浸在血泊中的食指,正极其缓慢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在血泊边缘、相对干净的水泥地上,极其艰难地划动着。一笔,一划,缓慢而沉重。
校...
一个歪歪扭扭的血字在指尖下艰难地显现,带着生命垂危的颤抖。张建国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微弱,指尖的移动越发滞涩,仿佛每一次挪动都耗尽了灵魂的力量。他竭力想写出下一个字。
教...
第二个血字只完成了一半,那沾满鲜血的手指便猛地一颤,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在地。张建国头一歪,彻底陷入深度昏迷,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校…教…”沈墨死死盯着地上那两个未完成的血字,瞳孔骤然收缩。学校?教导?还是…教导处?教导主任?!
王海峰!
所有的线索瞬间在沈墨脑中炸开:第一现场特殊的鞋印、张建国遇袭、王海峰的失踪、工具包里沾着河滩泥土草屑的扳手(很可能就是袭击张建国的钝器,也可能是撬开信箱的工具)、残片上“周志强”的名字、周支书的儿子高考落榜、周家摔杯子的愤怒…还有张建国拼死写下的“校…教…”!
一张由权力、谎言和暴力编织的网,正清晰地浮现在沈墨眼前!王海峰,这个掌管着学生档案、熟悉录取流程的教导主任,就是撬动这场罪恶的关键支点!他很可能就是受周支书指使,调换了林晓芸和周志强的录取通知书!林晓芸不知如何发现了真相,去找王海峰质问,结果惨遭毒手!而张建国,这位正首的老教师,很可能在试图阻止王海峰或揭露真相时,也遭到了灭口般的袭击!
“小张!守在这里!救护车来之前,寸步不离!”沈墨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愤怒和急切而微微发颤,“我去王海峰家!”
王海峰的家在村子东头,几间新盖不久的红砖瓦房,在这一片低矮的土坯房中显得颇为扎眼。院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
沈墨没有敲门,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加速,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看起来颇为厚实的木门!
“砰!”一声闷响,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被撞开了一条缝。沈墨侧身挤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几只受惊的母鸡咯咯叫着扑腾到角落。正屋的门虚掩着。沈墨拔出手枪,小心翼翼地用脚拨开门。
屋里一片狼藉!柜门洞开,衣服被胡乱地扯出来扔在地上,抽屉被拉出来翻倒,里面的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张和布料燃烧后特有的焦糊味。
沈墨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屋子中央的地面上——一小堆灰黑色的纸灰,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未燃尽的纸片边缘,上面残留着印刷体的蓝色油墨和红色印章的痕迹!旁边,一个搪瓷脸盆里盛着半盆水,盆沿还搭着一块湿漉漉的抹布。
王海峰在烧东西!他在毁灭证据!这些纸灰,很可能就是与通知书调换、伪造相关的文件!脸盆里的水,是他用来扑灭可能引燃其他物品的明火,或者…试图擦掉某些痕迹!
沈墨蹲下身,用镊子小心地拨弄着那堆纸灰。大部分己经烧成灰烬,无法辨认。但在一片较大的、卷曲的灰烬边缘,他眼尖地发现一小块未被完全烧毁的纸片,上面残留着半个模糊的、油印的表格框线,以及一个手写的钢笔字的一角,似乎是个“录”字的下半部分!
他心头狂跳,立刻将这块宝贵的残片小心收起。目光继续在灰烬周围搜索。在靠近墙根的一张翻倒的椅子腿旁边,他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黄铜色的印章!印章只有拇指大小,印面朝上,刻着的字清晰可见:
青弋公社中心小学校务处
这是学校的公章!但调换大学录取通知书,仅靠一个小学的公章远远不够!王海峰手里,一定还有更关键的伪造工具,或者…他销毁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沈墨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屋内每一个角落。他走到书桌前,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拉开仅剩的一个未被翻倒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在抽屉底部,留下一个清晰的方形印痕,尺寸比那枚小学公章要大得多!显然,曾经有一个更大的印章放在这里,现在被拿走了!
王海峰带走了关键罪证!他跑了!
沈墨冲出屋子,正好迎上匆匆赶来的王雷。王雷脸色铁青,喘着粗气报告:“沈哥!周志强…不见了!周支书说他儿子昨天收到一封信,说是省城亲戚帮忙找了个临时工,一大早就坐最早那班长途车去省城了!可我们问了车站,今早去省城的车只有一趟,司机和售票员都说没印象有周志强这么个人上车!”
“省城?江州大学就在省城!”沈墨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调包,杀人,制造失踪假象…对方动作好快!一环扣着一环!
“王海峰也跑了!家里被翻过,烧了东西,还带走了一个大印章!”沈墨的声音冰冷刺骨,“张建国老师在他宿舍遇袭,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王雷的眼睛瞬间红了:“狗日的!这帮畜生!”
“你带人去周支书家!给我盯死他!他儿子跑了,他肯定知道内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别让他离开视线!另外,立刻联系省厅和江州市局,请求协查,务必在周志强踏入江州大学报到之前,把他截住!就说…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和高考舞弊!”沈墨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是!”王雷转身就跑。
沈墨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的帽檐和肩章。他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望向村西头那片在雨幕中更显阴沉的村小学方向。
张建国老师病床前那未写完的血字——“校…教…”——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学校…教导处…王海峰…周家…
还有林晓芸冰冷尸体手中紧攥的、写着别人名字的录取通知书碎片…
雨丝冰冷,却浇不灭沈墨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冰冷的决心。这个迷宫布满了谎言和血腥,但出口,必定是正义的审判!他必须抢在凶手彻底湮灭证据、让顶替者登堂入室之前,撕开这层层的伪装,揪出藏在“校”与“教”背后的那张狰狞面孔!金色盾牌,必须照亮这最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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