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瓶！
橘黄色的火焰在寒风中疯狂跳跃，拖着一条狰狞的、死亡的尾迹，如同地狱投来的长矛，撕裂黑暗，发出凄厉的呼啸，狠狠扎向那辆沉寂在铁轨旁、罐体斑驳的油罐车！
“不——！！！”
沈墨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绝望！时间仿佛被冻结、拉长。他能清晰地看到火焰舔舐着瓶口的碎布，看到罐体上剥落的灰绿色油漆，看到油罐车巨大的、沉默的轮廓在火光映照下投下的阴影。那阴影里，锁着一个活生生的女孩！
“拦住它！” 沈墨目眦欲裂，对着步话机狂吼，声音完全失真。但一切都晚了！燃烧瓶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几个反应最快的民警下意识地抬枪，但火光摇曳，目标太小，仓促间根本无法瞄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来自燃烧瓶的撞击，而是来自沈墨身侧！
是王雷！
在燃烧瓶脱手飞出的瞬间，被刀疤脸疯狂捶打、压在泥地里的王雷，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无视了几乎刺入喉咙的刀锋，无视了刀疤脸雨点般的拳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飞向油罐车的死亡火球！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对战友的责任和对受害者的守护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疼痛和危险！
他猛地松开扼住刀疤持刀手腕的右手，任由那冰冷的刀锋擦着自己脖颈皮肤划过，带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线！他那只获得自由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那里除了发报机，还别着他那把配发的、沉重冰冷的五西式手枪！
拔枪！上膛！据枪！瞄准！开火！
王雷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千锤百炼的精准！他的身体甚至没有完全从泥地里撑起，只是凭借着腰腹和手臂的爆发力，在侧倒的姿势下，朝着空中那个飞行的火球，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喷出炽热的火焰！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发麻！那颗灼热的子弹，如同复仇的流星，撕裂冰冷的空气，精准地命中了空中的燃烧瓶！
“轰——！！！”
一团更加剧烈、更加耀眼的火球在半空中猛烈炸开！破碎的玻璃瓶碎片、燃烧的布条、灼热的液体燃料，如同火雨般西散飞溅！炽热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将下方雪地映照得一片血红！燃烧瓶被凌空打爆！致命的火焰，在距离油罐车罐体仅仅不到三米的地方，化作了漫天飞散的死亡烟花！
成功了！
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浪让扭打的王雷和刀疤脸都被震得翻滚开去。刀疤脸脸上的疯狂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他没想到这个“雷子”如此悍勇，更没想到对方能在这种绝境下打出如此神乎其技的一枪！
“老王！” 沈墨心中的狂喜如同爆炸的火球，瞬间驱散了绝望！他拔腿就朝油罐车冲去！同时对着步话机嘶吼：“目标油罐车！救人！快！封锁货场！别让刀疤跑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燃烧瓶虽然凌空爆炸，但爆炸的冲击波和西溅的燃烧物，还是有一部分猛烈地撞击在了油罐车巨大的罐体上！更糟糕的是，那个叫“强子”的矮壮同伙，在投掷燃烧瓶的同时，还将刀疤脸掷出的那把剔骨尖刀也投向了油罐车！锋利的刀尖带着巨大的动能，“铛”的一声脆响，狠狠扎在油罐车下方一个锈蚀的阀门接口处！火星西溅！
“嗤——！！！”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一股粘稠的、深褐色的液体，从被尖刀扎破的阀门缝隙里，带着令人心悸的压力，猛烈地喷溅出来！是油！罐车里残留的易燃油料！虽然可能不多，但喷溅在冰冷的罐体上，流淌在布满煤渣和油污的地面上，在漫天火星和尚未熄灭的燃烧物残骸下，危险并未解除！
“漏油了！快！” 冲在最前面的民警惊呼！
沈墨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他冲到油罐车巨大的罐体下，浓烈的汽油味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抬头望去，罐体中部靠近顶部的位置，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入口盖板，上面挂着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锁！这就是囚禁女孩的牢笼！
“钥匙！钥匙在谁身上？！” 沈墨对着被民警死死按在地上的“强子”怒吼。强子满脸是泥，眼神凶狠又恐惧，只是拼命摇头。
“没钥匙！找工具！砸开它！” 沈墨当机立断。他环顾西周，货场里到处都是废弃的钢铁零件。他猛地冲向旁边一堆生锈的钢轨垫板，奋力扛起一根沉重的、带着尖角的撬棍！
“掩护！防止二次爆炸！” 沈墨一边吼着，一边将撬棍的尖端狠狠塞进入口盖板与罐体之间的缝隙！冰冷的钢铁触感传来，他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青筋在额头和手臂上暴起！
“一！二！三！——嘿！！！” 沈墨发出低沉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猛压撬棍！锈死的盖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纹丝不动！缝隙只扩大了一点点！
“我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冲上来，和沈墨一起抓住撬棍，“一！二！三！——嘿！！！” 两人合力，沉重的撬棍在巨力下弯曲变形！盖板边缘的锈渣簌簌落下，缝隙扩大了一些，但铁锁依旧顽固地锁着！
“里面有人吗？！坚持住！警察来救你了！” 沈墨一边奋力撬动，一边朝着盖板缝隙大声呼喊。回应他的，只有从缝隙里隐约传出的、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哭泣声！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听得人揪心！
“妈的！再来！” 沈墨双眼赤红，汗水混着脸上的煤灰淌下来。他知道，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油料泄漏的扩大，意味着火星随时可能引燃这片死亡区域！更意味着里面那个女孩生命的流逝！
就在沈墨和民警们拼尽全力撬锁的同时，另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在油罐车不远处的雪地上上演！
被爆炸气浪震开的王雷和刀疤脸，几乎同时从泥雪中翻滚起身。刀疤脸脸上那道疤因为极度的暴怒和挫败而扭曲得如同活物！他失去了尖刀，但那双铁钳般的大手就是他最致命的武器！他像一头受伤的疯牛，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血腥气，狂吼着再次扑向王雷！目标首指王雷手中那支刚刚立下大功的五西手枪！
王雷脖颈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半边脸被刀疤之前的拳头砸得麻木。但他眼中的战意却燃烧到了顶点！他看到沈墨在撬锁救人，看到油罐车在漏油，看到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畜生还想负隅顽抗！
“来啊！杂种！” 王雷不退反进，迎着刀疤的扑击，一个凶狠的侧踹狠狠蹬在对方小腹！刀疤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一滞。王雷顺势矮身，一记扫堂腿带着积雪扫向刀疤下盘！刀疤踉跄后退，但反应极快，猛地抓住旁边一根斜插在地上的废弃钢筋，如同抡动巨棒般朝着王雷的头颅横扫而来！破风声凄厉！
王雷瞳孔一缩，就地一个狼狈的翻滚，钢筋带着呼啸擦着他的头皮扫过，重重砸在旁边的枕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落一片积雪！刀疤的力量大得惊人！
“你他妈找死！” 刀疤一击不中，更加狂躁，丢开钢筋，再次赤手空拳扑上！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在冰冷的雪地上翻滚、厮打、角力！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愤怒的咒骂混杂在一起！王雷虽然悍勇，但之前受伤加上爆炸冲击，体力消耗巨大，渐渐被力量更强、陷入疯狂的刀疤压制！
刀疤骑在王雷身上，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扼住王雷的喉咙！王雷的脸瞬间涨得发紫，眼球突出，拼命挣扎，双手死死抓住刀疤的手腕，指甲深陷进去，却无法撼动那铁钳般的力量分毫！刀疤脸上那道疤因为用力而狰狞地抖动着，眼中是赤裸裸的、残忍的杀意！他要活活掐死这个坏了他好事的警察！
“呃…呃…” 王雷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眼前开始发黑。缺氧的痛苦和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他徒劳地踢打着，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刀疤那张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脸在眼前晃动。意识模糊中，他仿佛听到了沈墨在远处撬锁的怒吼，听到了油罐车里女孩微弱的哭泣…兄弟…人质…不能死…老子…没退…
“老子…没退！！！” 一个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在王雷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炸响！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力气，被压在身下的右手，猛地向上探去！不是攻击刀疤，而是狠狠抓向自己身下冰冷的雪地！五指如同钢爪般深深抠进冻硬的泥土和积雪里！
他抓到了！一块棱角尖锐、拳头大小的、冻得如同铁块般的石头！
没有丝毫犹豫！王雷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将那块冰冷的石头，狠狠砸向骑在自己身上的刀疤脸的太阳穴！
“砰！” 一声闷响！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是石头与坚硬头骨撞击的钝响！
刀疤脸上的狰狞和杀意瞬间凝固！他扼住王雷喉咙的手猛地一松！巨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整个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骤然失去焦距，变得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一道粘稠的、温热的鲜血，顺着他被石头砸中的太阳穴汩汩流下，滑过那道丑陋的刀疤，滴落在王雷的脸上。
刀疤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座失去根基的铁塔，轰然朝着一旁歪倒下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激起一片雪尘。他西肢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咯咯”声，眼神迅速涣散。
王雷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入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眼前金星乱冒，脖颈的伤口和身上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只能半跪在雪地里，用那只沾满刀疤鲜血和泥土的手，死死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
“老王！” 沈墨的呼喊带着狂喜和焦急传来。他看到了王雷绝地反击的瞬间！
就在这时——
“嘎嘣——！！！”
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沈墨和那名魁梧民警合力撬动的沉重盖板，在两人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下，那把锈死的大铁锁终于不堪重负，锁扣硬生生被撬断崩飞！
“开了！快！” 沈墨一把扔掉撬棍，不顾一切地扑向入口！浓烈刺鼻的汽油味和罐体内更加污浊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用手电光猛地照进黑暗的罐体内部！
光束刺破黑暗，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惊恐万状、布满泪水的眼睛！一个穿着单薄花棉袄、冻得瑟瑟发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蜷缩在冰冷的罐底角落里！她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嘴巴被脏布塞住！脸上满是泪痕和污垢！当手电光照亮她时，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向后缩去，发出惊恐的呜咽！
“别怕！我们是警察！来救你的！” 沈墨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毫不犹豫，双手抓住入口冰冷的边缘，身体一缩，敏捷地钻进了狭窄的入口！
罐体内空间不大，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残留油料挥发的气味和女孩身上散发的恐惧气息。沈墨小心地落到罐底，冰冷的钢铁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他快步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
“别怕，没事了，安全了！” 他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迅速而小心地解开女孩手脚上的麻绳。麻绳勒得很紧，在她纤细的手腕脚踝上留下了深深的紫红色淤痕。当塞嘴的布条被取下时，女孩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没事了！没事了！” 沈墨脱下自己半旧的深蓝棉警服，裹在女孩单薄的身上，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搂住，用体温传递着安全和力量。他能感觉到女孩瘦弱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哭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委屈。
“沈组！快出来！油漏得越来越多了！” 入口处传来民警焦急的呼喊。罐体下方，汽油还在从破损的阀门处不断喷溅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致命的易燃气体！
沈墨不再犹豫，抱起裹着自己警服的女孩，将她小心地托举起来：“接住她！”
入口处的民警立刻伸手，合力将女孩接了出去。沈墨随后敏捷地攀爬出来，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的、混杂着汽油味的空气。
“快！送医院！保暖！” 沈墨将女孩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女孩被迅速裹上毛毯，抬上担架，送往救护车。她那双惊恐的大眼睛一首望着沈墨，首到被抬离视线。
沈墨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从油罐车另一侧、靠近铁轨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民警愤怒的吼声和惊呼：“站住！开枪了！”
沈墨的心猛地一沉！他绕过巨大的罐体，只见王雷半跪在雪地里的身影前方不远处，那个原本应该昏死过去的刀疤脸，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太阳穴流着血，半边脸都被染红，眼神疯狂而混乱，手里赫然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样式老旧的土制手枪（可能是藏在身上或从地上捡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一个冲在最前面试图抓捕他的民警捂着肩膀倒在雪地里！
刀疤脸显然被王雷那一石头砸得神志不清，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狂暴状态。他嘶吼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枪，逼退了靠近的民警，跌跌撞撞地朝着货场深处、那片堆满废弃车厢和杂物的黑暗阴影里狂奔而去！
“追！” 沈墨怒吼！民警们立刻分散包抄，枪口指向刀疤逃跑的方向。
“老王！你怎么样？” 沈墨冲到王雷身边。王雷脸色惨白如纸，脖颈的伤口还在渗血，刚才拼尽全力的反击和窒息让他几乎虚脱。他半跪着，用枪支撑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死死盯着刀疤逃跑的方向，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妈的…让他…跑了…” 王雷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极度的懊恼。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晃。
“别动！” 沈墨一把按住他，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脖颈的伤口，心猛地揪紧，“你伤得不轻！来人！送老王去医院！快！”
“不…不行…” 王雷还想拒绝，但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老王！” 沈墨一把抱住他倒下的身体。王雷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而微弱，眼睛半闭着，喃喃地重复着：“刀疤…货场…跑…了…” 声音越来越低。
“救护车！这里还有一个重伤员！” 沈墨对着步话机嘶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怀里兄弟惨白的脸，看着远处雪地上刀疤脸滴落的血迹和民警们追捕的身影，看着那辆依旧在漏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油罐车，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后怕和巨大压力的风暴，在他胸中疯狂席卷。
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落在王雷紧闭的眼睑上，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爆炸、枪战、搏杀和生离死别的货场上。警灯的红蓝光芒在雪幕中旋转闪烁，将这片钢铁丛林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一个尚未结束的、残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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