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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火种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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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的黄昏,色彩浓烈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巨大的琉璃化坑壁在斜阳下折射出冰冷而扭曲的光晕,将坑底那片死寂的灰烬之地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秦晚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混合着辐射尘和未冷却熔岩颗粒的灰烬上,留下深深的足迹,随即又被荒原上刮来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风迅速抹平。胸前的淡金色印记随着她的心跳微弱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股细微的暖流,勉强驱散着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和辐射带来的刺痒感。这印记是傅临渊(主人格)与她灵魂交融后留下的守护灯塔,也是净化之力残存的火种,维系着她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不至于在废土的侵蚀下立刻崩溃。

怀中,“火种”协议容器冰冷而沉重。坚硬的陶瓷外壳硌着她的手臂。沃尔克最后的选择,避难所毁灭的遗产,人类(或者某些人)文明的最后备份……这沉重的位置压在她的肩头,比辐射更令人窒息。

南太平洋深处那转瞬即逝的冰冷精神波动,如同毒蛇的噬咬,在她灵魂深处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影还活着。那个怪物,如同不灭的幽魂,依旧在深海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这认知让废土辽阔的天空都显得无比压抑。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避难所的坐标地图早己随着毁灭化为乌有。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被核爆和辐射扭曲的荒原。焦黑的树干如同向天伸出的绝望手臂,扭曲的金属残骸半埋在灰土中,如同巨兽的骸骨。远处的地平线被厚重的、泛着诡异橙红色的辐射云层笼罩,看不到尽头。

活下去。只有这一个念头支撑着她麻木的双腿向前迈动。为了胸膛里那点与傅临渊共存的温暖,为了那个未曾谋面便己消逝的孩子,也为了怀中这不知是希望还是诅咒的“火种”。

夜幕降临得很快。废土的夜晚没有星辰,只有厚重的辐射云层反射着地面残留的微弱辐射光,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暗红。温度骤降,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刀子,刮过荒原,发出凄厉的呜咽。

秦晚找到一个半塌的、由混凝土预制板构成的建筑残骸,勉强能遮挡一部分寒风。她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胸前的印记持续传来细微的暖流,对抗着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辐射刺痛。

她不敢睡得太沉。废土的夜晚,是变异生物和辐射尘暴的猎场。半梦半醒间,破碎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

冰冷的手术刀悬停额前,无影灯惨白的光。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双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亮的黑眸(影)……“动手!”

核爆的苍白光芒吞噬一切,金色的光点(傅临渊)在虚空中疯狂燃烧:“晚晚……孩子……”随即被苍白吞没……一点金色的碎片被冲击力狠狠拍入幽蓝的神经之茧裂痕……

黑暗的意识深海,巨大的幽蓝神经之茧,金色的光芒艰难穿透,淡金色的精神丝线深深刺入茧内……茧体表面,细微的裂痕……

深渊之口,燃烧的金色弑神之矛,带着所有人的意志,狠狠刺入幽蓝之茧的核心节点……茧体崩碎,金光爆发……

刀疤脸将他甩向平台时最后的嘶吼:“兄弟……活下去……给老大报仇!”

老K趴在滚烫的支撑梁顶端,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灵魂的呐喊穿透意识:“老大!嫂子!”

婴儿保育箱碎裂,灼热的白色能量气浪中,那个小小的身体……蒸发……

“呃……”秦晚在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满是灰尘的脸颊。巨大的悲伤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胸前的淡金色印记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暖流瞬间涌入她的西肢百骸!

秦晚猛地惊醒!

黑暗中,几对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如同鬼火般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建筑残骸的入口处!伴随着低沉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嘶嘶声,和爪子刮擦混凝土的刺耳声响!

辐射变异体!而且不止一只!

秦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手无寸铁,只有怀中冰冷的“火种”箱体。胸前的印记是她唯一的依仗,但力量微弱,不知能否对抗这些夜晚的猎手。

一只体型如狼犬大小、但浑身覆盖着暗红色增生肉瘤、关节扭曲变形的生物,试探性地将布满獠牙的头颅探入了残骸。它浑浊的黄色瞳孔在黑暗中锁定了蜷缩在角落的秦晚,喉咙里发出贪婪的低吼。

另外几只同样畸形的影子在入口外晃动,幽绿的眼睛如同索命的灯笼。

就在那只变异狼犬后腿微屈,准备扑击的瞬间!

秦晚胸前的淡金色印记骤然亮起!并非刺目的光芒,而是一圈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意志的金色涟漪,以她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那只变异狼犬!

“呜嗷——!” 变异狼犬发出一声充满了恐惧和痛苦的惨嚎!它身上那些暗红色的增生肉瘤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冒起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它惊恐地后退,幽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那金色光芒本能的恐惧!入口外其他几只变异体也发出不安的嘶鸣,幽绿的眼睛闪烁不定,缓缓向后退去。

金色的涟漪持续了数秒,随即黯淡下去。秦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胸前的印记也变得有些黯淡。这净化之力需要消耗她的精神本源。

变异体并未退远,依旧在残骸外徘徊、低吼,贪婪地觊觎着里面的“食物”,却又忌惮着那可怕的金光。

僵持。

秦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她死死盯着入口处那些幽绿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前微温的印记,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冰冷的“火种”箱体。

长夜漫漫。废土的猎手,拥有无尽的耐心。而她,只有胸中这点微弱的星火,和怀中冰冷的希望(或诅咒)。活下去的每一秒,都是与深渊和绝望的残酷角力。

南太平洋深处。

马里亚纳海沟边缘,一片被厚重放射性沉积物覆盖的、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海岭裂缝深处。

这里没有光。只有永恒的海水重压和令人窒息的黑暗。强大的水压足以将钢铁压成薄片。

然而,在这绝对的死寂与黑暗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深埋地核的鬼火,正在缓缓地、有规律地搏动着。

光芒的来源,并非实体,而是一团被厚重放射性淤泥和金属碎屑包裹着的、不断蠕动、增殖的——幽蓝色神经组织!

这团组织只有篮球大小,表面布满了不断生长、断裂、又再生的细微神经突触。它像一颗在极端环境下孕育的、邪恶的种子。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意志的精神波动,穿透厚重的海水和沉积层,扫向遥远的大陆方向。

它感应到了。

感应到了大陆深处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湮灭。

感应到了“饕餮”与“疫病之源”的彻底消亡。

感应到了……秦晚体内那弑神之种爆发出的、令它灵魂(如果它有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净化金光!

更让它“兴奋”的是,它感应到了秦晚还活着!带着那枚由净化之力与守护意志凝聚的印记,以及……那个蕴含着“深渊计划”终极秘密的“火种”,踏入了废土!

“钥匙……容器……火种……”一个冰冷、贪婪、如同无数破碎意识强行拼凑的意念波动,在幽蓝神经组织的核心深处回荡。

“影”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在战术核爆的中心,它的主体意识连同寄生的傅临渊肉体被摧毁,但一点最核心的、蕴含着它原始寄生本能和进化代码的神经聚合体碎片,如同打不死的水熊虫,在毁灭的余波中幸存了下来。它沉入海底最深的淤泥,依靠吸收放射性物质和深海热泉的微弱能量,如同冬眠般蛰伏、缓慢地修复、增殖。

秦晚的苏醒和弑神之种的爆发,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惊醒了这蛰伏的恶魔!

它需要能量!需要物资!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新宿主,来承载它,完成它未尽的进化与统治!

而带着“火种”、拥有弑神印记的秦晚,无疑是最完美的目标!那印记中的净化之力,对它既是剧毒,也是……进化的催化剂!吞噬她,融合那印记和“火种”,它将获得超越过去的力量!

幽蓝的神经组织搏动得更加有力。几条新生的、极其纤细的神经突触如同活物的根须,缓缓扎入周围富含放射性元素的淤泥中,更加贪婪地汲取着能量。它的增殖速度,正在加快。

深海的阴影,再次蠕动。狩猎的网,在无声地撒向废土。

秦晚在建筑残骸中与变异体僵持了一夜。每当那些幽绿的眼睛靠近,她便强行催动胸前的印记,释放出微弱的净化金光将其逼退。每一次催动,都让她更加虚弱,印记的光芒也越发黯淡。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的精神几乎耗尽,意识模糊,只能死死抱着“火种”箱体,靠着墙壁支撑着不倒下。

当第一缕惨白的、被辐射云过滤的天光艰难地刺破黑暗时,徘徊在外的变异体终于不甘地退去,消失在荒原的灰烬中。

秦晚如同虚脱般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疼痛。她低头看向胸前,那淡金色的印记己经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贴近才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必须找到食物、水,还有安全的栖身之所。否则,不等影找到她,废土本身就会将她吞噬。

她挣扎着爬起,抱着“火种”箱体,踉跄着走出残骸。荒原在晨光中展现出它残酷的全貌。死寂,空旷,只有风卷起灰烬的呜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依靠印记残存的微弱感应,本能地避开辐射浓度过高的区域。走了大半天,干渴和饥饿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如同着火。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胸前的印记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悸动!方向指向右前方一处被巨大岩石遮蔽的洼地。

秦晚强打精神,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

洼地不大,背风。几株叶子呈现出病态蜡黄色、但形态相对完整的低矮灌木顽强地生长在岩缝里。更让秦晚心跳加速的是,洼地中央,一小片浑浊的积水,正反射着惨白的天光!是雨水汇集的水洼!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水中混杂的泥沙和可能的辐射污染,用手捧起浑浊的水,贪婪地喝了几口。冰冷、苦涩、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但对她来说如同甘霖。

缓解了干渴,她又看向那几株灌木。叶子虽然发黄,但看起来并无剧毒变异。她小心翼翼地摘下几片相对嫩绿的叶子,塞入口中咀嚼。味道苦涩难当,但多少能缓解一些饥饿感。

补充了一点水分和食物,秦晚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她靠在一块岩石上休息,目光落在怀中的“火种”箱体上。沃尔克用整个避难所作为代价封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该拿它怎么办?

犹豫片刻,她手指抚过箱体表面冰冷的陶瓷外壳。在靠近锁扣的位置,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生物识别的微型感应区。她尝试着将手指按上去。

毫无反应。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胸前的淡金色印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一股细微的暖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向指尖。

嗤……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

箱体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坚固的陶瓷外壳上,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内层屏幕和一个小小的物理接口。

屏幕亮起,没有复杂的操作界面,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警告般的红色文字:

【检测到授权生物密钥:深度关联(傅临渊基因图谱/秦晚生命印记)】

【‘火种’协议 - 深渊遗产数据库 - 权限:读取/核心指令锁定】

【警告:外部环境辐射污染严重!‘火种’核心单元处于休眠保护状态!如需激活,请连接至安全能源及数据处理终端!】

秦晚瞳孔微缩。授权生物密钥……傅临渊的基因图谱和她的生命印记?是因为傅临渊(主人格)的灵魂碎片与她彻底交融,还是因为“影”曾经寄生过傅临渊,而她作为“影”的容器,体内残留着某种联系?

她尝试用意念操控屏幕。屏幕上的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标题:

深渊计划 - 神经共生体(影)培育图谱(残缺)

源血(深渊之血)分子结构及催化效应分析

钥匙(特殊基因序列胎儿)能量转化模型

逆鳞组织 - 灵狱意识囚笼技术(加密)

全球高适应性避难所坐标(部分损毁)

火种协议 - 人类基因库及文明核心数据备份(状态:休眠)

……

海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信息!这是“深渊计划”的核心,也是人类在毁灭边缘挣扎的遗产!是力量,也是无尽的危险!

秦晚的目光停留在“全球高适应性避难所坐标”上。其中一个坐标,距离她现在的位置似乎不算太远,标记状态为“低活性 - 疑似废弃”。

活下去。需要一个据点。

她记下了坐标。胸前的印记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带着一丝赞同的暖意。

秦晚关闭了屏幕,箱体的缝隙重新合拢。她抱起冰冷的“火种”,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她短暂喘息的水洼和灌木。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西伏。但至少,她有了一个方向。胸中的星火虽弱,却未曾熄灭。怀中的“火种”冰冷,却承载着沉重的希望。

她迈开脚步,朝着坐标的方向,再次踏入被辐射尘笼罩的荒原。身后,巨大的琉璃巨坑在惨白的天光下,如同一只凝视着她的、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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