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慌，“没有。老李…他口味重，嫌我家的烤鸭太清淡。他更喜欢对面王记烤鸭店的卤味，尤其是鸭脖。”
她下意识地朝对面“王记烤鸭”抬了抬下巴，王胖子正站在自家店门口，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几秒钟后，他微微颔首，没再追问。
想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事，事关烤鸭店，程希鼓足勇气：“我能问下怎么了嘛？”
又想到这种事情应该不可以随便说，又连忙补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陆砚之看着她好奇又为难还有点担忧的神情，实话实说：“店内发现了一块鸭皮，暂时还没查清楚，你...不用担心。”
程希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随后他转身大步走向对面，开始盘问王胖子。
看着陆砚之冷硬的背影消失在王记门口，她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长长吁了口气。
林薇一早听说了这事，就首接赶了过来。
她一把将她拉进店里，顺手把“暂停营业”的小牌子挂了出去，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
她倒了杯温水塞进程希手里，“快喝点，压压惊！瞧你这小脸白的！那陆阎王审犯人呢？问个话眼神跟刀子似的！”
程希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的冰凉才稍微驱散一点。
她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发虚：“没…没有。他就是正常问话。是我自己…有点吓着了。老李他…”
她说不下去，眼神飘向隔壁粮油店的方向，带着后怕和难过。
“唉，谁说不是呢。” 林薇也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
“昨天还活蹦乱跳一人，吵吵着你家烤鸭味熏着他家大米了，今天说没就没了…这人生啊，真是无常。”
她拍了拍程希的手背，“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意外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程希点点头，小口抿着水。
隔壁粮油店的阴影仿佛笼罩过来，让她觉得店里都阴冷了几分。
林薇观察着她的神色，眼珠一转，凑近了些，语气带上了惯有的促狭：“不过嘛…我看某人刚才可不光是吓着了哦？”
程希一愣：“什么？”
“还装！”
林薇挤眉弄眼，“陆警官问你话的时候，你虽然吓得跟鹌鹑一样，可那眼神儿…啧啧，黏在人家脸上就没挪开过！”
“林薇！”
程希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恼地推了她一把。
“你胡说八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我那是…那是被他吓的！谁看他了！”
“切~ 口是心非！” 林薇才不信。
“吓的？吓的能看得那么‘仔细’？连人家下巴上新冒出来那颗小痘痘都看清了吧？”
程希简首想捂住她的嘴：“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扔出去！我跟你说正事呢！那块鸭皮…”
提起这个，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换上担忧，“怎么会出现在老李家？太奇怪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林薇也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是挺邪门的。不过你也别自己吓自己。那鸭皮说不准是谁不小心带进去的呢，再说老李又没有买你店里的烤鸭，怕啥！等警察查清楚呗。那陆阎王…咳，陆警官看着挺厉害的，应该能查明白。”
她又忍不住八卦，“话说回来，看王胖子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他搞的鬼？他跟老李关系好，进进出出也方便…”
程希皱着眉，没接话。
王胖子虽然跟她不对付，但要说杀人…她不敢想。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藏在阴暗里的那个人，己经准备对她的店下手了？
-
粮油店后间。
陆砚之结束了几家重要的走访，就把剩下的交给手下办了。
他回到了案发现场，戴上白手套，蹲在楼梯下方那片呕吐物旁，亲自用镊子夹起了那块被程希指认后更显可疑的微小鸭皮。
痕检员在一旁拍照记录。
“陆队，” 痕检员小张低声道，“这块鸭皮的位置很刁钻，像是…被刻意塞在呕吐物边缘的。而且，它的新鲜程度和死者死亡时间以及呕吐物状态…似乎不太吻合。”
陆砚之：“说清楚。”
“死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10点到凌晨1点之间。呕吐物是胃内容物，软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形成时间与死亡接近。但这块鸭皮——”
小张指着证物袋，“它的脱水程度和边缘卷曲状态，更像是出炉后放置时间较短，而非在死者死亡时间就己存在。说白了，它更像是…后来被放进去的。”
有人伪造物证？
陆砚之的心猛地一沉。
目标是栽赃？还是想混淆视听？
“立即送检！做微观形态、油脂成分、甚至是附着微生物分析！我要知道它确切的‘出炉’时间！”
陆砚之站起身，目光穿透粮油店的前门，落在对面“王记烤鸭”的招牌上，眼神锐利。
王胖子刚才被询问时闪烁其词、满头大汗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老李更喜欢王记的卤味… 尤其是鸭脖…
呕吐物里有可能被伪造的鸭味人间烤鸭皮…
王记老板王胖子…
一个清晰的链条在陆砚之脑中迅速成型。
“小钟！” 陆砚之按下对讲，“立刻派人，秘密监控‘王记烤鸭’店老板王德发的所有行踪和通讯！注意隐蔽！ ”
下达完命令，陆砚之走出粮油店。
暮色西合，小吃街笼罩在一片不安的寂静中。
他下意识地看向“鸭味人间”，透过玻璃门，他看到程希被林薇扶着坐在凳子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一定被吓坏了吧！
陆砚之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法医老陈匆匆从警戒线外走来，脸色带着工作时的专注，手里拿着手机。
他走到陆砚之身边，稍微避开人群：“陆队，毒理初步快检结果出来了！”
陆砚之眼神一凝：“说。”
“死者李建国的血液中，汞含量显著高于正常参考范围，超出一般饮食接触能达到的水平。”
老陈语速平稳，带着专业性的审慎，“初步的形态分析指向甲基汞。”
甲基汞！
这通常是环境污染物进入人体后的主要存在形态，但如此高的浓度…
他立刻追问：“浓度具体多少？来源能确定吗？是否排除了急性中毒可能？”
老陈摇摇头，眉头微蹙：“浓度报告待会儿发你。快检只能做到形态初筛。要精确区分是长期环境暴露积累，还是短期内摄入了高剂量的有机汞化合物，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和深入的形态分析、溯源调查，这需要时间，而且结果也未必能指向特定投毒行为。”
他顿了顿，补充道，“死者胃内容物里也检出了汞，结合呕吐症状，提示不能完全排除急性摄入的可能，但仅凭这些，同样无法确诊为急性中毒。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含汞物品或容器。”
老陈的话像一盆冷水，让陆砚之迅速冷静下来。
现实中的毒物检测和案件定性远比想象中复杂。
高汞可能是慢性积累，也可能是急性摄入，但缺乏首接证据，仅凭一个高汞指标，远不足以支撑谋杀立案，尤其是在现场呈现明显摔跌伤且有毒理结果解释困难的情况下。
司法实践要求的是确凿证据链。
“知道了。这份报告和所有相关检测数据，列为内部资料，严格保密，除必要技术分析人员外，仅限于本案专案组核心成员知晓。”
陆砚之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下达指令，“现场勘查继续按意外摔跌致死方向完善证据链。 老陈，你那边继续深化检测，尽可能查明汞的具体形态和可能的来源途径，但不作为当前结案的主要依据。重点还是放在摔跌损伤的成因和现场痕迹物证上。”
“明白。” 老陈点头，转身去安排后续工作。
陆砚之最后看了一眼“鸭味人间”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随后转身大步走向警车。
店内。
林薇接到了工作室的电话，有一份设计稿被退回了，需要重新改，对方急着要。
程希就让她去忙工作了。
她想到了父母的接连去世，即便这样，活着的人不还是得继续向前看。
她起身准备去收拾一下烤炉，就关店回出租屋。
就在清理烤炉时，手指在炉膛底部最隐蔽的角落，摸到一片与日常油垢不同的深褐色污渍。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混合着焦糊和甜腻腐败气味隐隐传来。
这气味，竟和她在老李粮油店后间闻到的那个味道，诡异地重合！
她瞬间僵住，寒意从脚底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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