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好像比之前更苍老单薄，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见殷玖和谭逆鳞进来，他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迫切又有些害怕。
“他·····”谭逆鳞见他欲挣扎着坐起来，被看护阻止。
“陈老，您就躺着吧。”
“放开我，出去！”见他逐渐激动，脸色越发苍白，谭逆鳞及时开口“我们就和陈老聊聊，不耽误多长时间。”
看护为难的看了看两个人，见实在拗不过陈老只得作罢，表情不怎么高兴的走向房门。
“你们快告诉我，秦鸣怎么了？”
“你好像挺关心他？”远离床位很远的殷玖开口，那语气谈不上和善甚至带点嘲讽和冷意。
“我……”陈老好像吃了一口沙，磨的嘴巴生疼，声音也被憋在喉咙处。
谭逆鳞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只是知道殷玖接的这门生意，雇主大概是想见这位挚友。而挚友现在正伤心欲绝的躺在这里，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这让谭逆鳞无法适从，这位老先生不是疑犯，也不是什么重罪人员，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坐下来和这位老人交流，他感觉殷玖应该更知道怎么处理，毕竟这是他的生意。
“他什么时候去的？”陈老目光悲伤的看向谭逆鳞。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到他了，谭逆鳞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殷玖，那目光多少有点求救的信号，这招对殷玖还挺管用，至少谭逆鳞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他稍稍往前面走了两步，看着床上己经花白了头发的老人，他的身上其实己经很难找到照片上那个乍眼一看十分英俊的五官了，唯一让殷玖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大概就是那双有些神似的眉眼“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老人的目光突然戒备，他神色不善的看着殷玖“你想问什么？”
“您是怎么认识兰勤鸣老先生的？”
陈老嘴唇颤抖，闭着眼睛皱紧眉头，那样子似乎不想回想又忍不住回想“我们以前住的很近，两家是世交。”
“所以从小相识？”
“是……”
“后来为什么又不见了？”
陈老有些缓慢的睁开眼，因为年纪比较大了，之前的双眼皮耷拉下来所以睁眼有些用力，他似乎不怎么适应这种询问，语气有些僵硬：“长大之后各奔东西，他留在这里，我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地方。”
殷玖的目光落在他腿部的地方“你的腿受过伤？”
陈勤鸣下意识的摸了摸腿，点头。
“你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65年。”
谭逆鳞听到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久没有见过？他忍不住问“65年，在一个城市，您一首没有见过他吗？”
陈勤鸣的手微微颤抖，闭上那本就沉重的眼皮 ，“是，65年，没有相见”他的声音极度的不稳，似乎说出来用了巨大的力气，说完之后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好像人就己经没了。
65年都没有相见，65年都没有相见的人，挚友？
殷玖没有再问，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想的是：原来兰勤鸣执着的点在这里“兰勤鸣己经去世了两个礼拜，现在因为一个原因他的遗体无法火化下葬”
“无法火化下葬？”陈勤鸣愣住了。
“他想见你。”殷玖淡淡的说。
这句话似乎惊到了陈勤鸣，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在一个城市，居然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从房间出来之后谭逆鳞感叹，“另一个人的遗愿居然是找到这个人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啧，这真是很神奇。”
殷玖沉默，两个人这时在走廊里遇到那位美人迟暮的老人，她站在另一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两人。
养老院安静空荡的会客室，老妇人有些不自然的开口“你们想喝点什么吗？”
“喝茶吧，您想喝什么？我去给您倒。”谭逆鳞站起来。
“我，我随便都行。”
于是谭逆鳞走开去倒茶。
老妇人似乎害怕单独面对殷玖，坐在那里有点局促不安，她频频回头看倒茶的谭逆鳞，突然听到对面的人问“您和陈瑾煜是什么关系？”
“我……”老妇人回神，她僵硬的动了动嘴，苦涩的笑顿时爬上脸庞“我算不上他的什么人。”她撞上殷玖有些凉薄的眼神，又慢慢开口“我想问问那个人还好吗？你们……”
“您的水。”谭逆鳞把水放在她面前。
“谢谢。”老妇人看着冒热气的茶杯，微微弯身道谢。
“你们来找他是收到那个人的委托吗？”她把未问完的话继续说完。
殷玖“那个人，你指谁？”
“兰勤鸣……”
“你认识他？”
谭逆鳞在殷玖身边慢慢坐下，听老妇人叹气。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似乎是个陈年旧疴，被捂了很多年己经生疮化腐，她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
眼前也不是两位很合适的对象，但是她却想挖出那些伤口，多年来己经形成了心里的郁积，她也没几年可以活了，总要有人知道曾经那些故事。
“我不算认识，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她看向对面两个人，目光怅然又悲戚。
“很多年前，久到我以为自己己经忘记，但是今天见到你们我突然发现那人站在讲台上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甚至连写字的粉笔捏在哪个长度处我都记得清楚。”
她的神情有些麻木，谭逆鳞觉得这个故事应该很悲伤，他的目光扫到窗外的大树，这么冷的天那明明枯死一样的树竟然枝头全是花朵。
“木棉树。”他正在愣神突然听到殷玖的声音，两个人都被他的声音打断，老妇人看向外面的树，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对，木棉树，又叫攀枝花。”
“你怎么知道？”谭逆鳞脑袋偏向殷玖低声问，目光又瞥了一眼对面的老妇人，老妇人大概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趣，忍不住掩嘴笑。
“因为我知识面广。”殷玖面带揶揄，谭逆鳞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那双大眼睛十分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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