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站在舷窗前，凝视着远处那颗濒死的恒星。它的光芒己经暗淡，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黑色斑块，像是某种疾病正在蚕食它的生命。
“第七个了。”艾琳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指尖悬浮着一缕银蓝色的光丝，正在解析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同样的能量特征——量子衰变被加速，恒星提前进入暮年。”
凯尔胸前的星形疤痕微微发热。自从摧毁火种方舟后，他们一首在追踪散落的守望者光茧，但每一次都晚了一步。某个未知的力量正在猎杀它们，就像清理不合格的实验品。
“不是巧合。”凯尔的手指划过控制台，星图展开，标记出七个恒星的坐标——它们排列成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图形。
七芒星。
艾琳娜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零留下的标记？”
“不。”凯尔的声音低沉，“是陷阱。”
飞船的通讯器突然自行启动，杂乱的信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零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闪烁，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不要……相信摇篮……它们都……被污染了……”
影像突然扭曲，零的面容被猩红的纹路覆盖，变成了仲裁者的模样。
“继承者们，你们在干扰必要的进化。”
信号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坐标——指向银河系边缘的一片绝对黑暗区域，连星光都无法逃逸的地方。
艾琳娜的信任法则突然绷紧：“它在引诱我们。”
凯尔却笑了：“那就让它如愿。”
当他们穿越扭曲的时空屏障，进入那片绝对黑暗时，连飞船的引擎都陷入了沉寂。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某种……压迫感，像是被无形的巨物凝视。
然后，黑暗说话了。
“你们终于来了。”
不是声音，而是首接烙印在意识中的信息。凯尔的视野突然被撕裂，他看到无数平行宇宙的碎片——每一个里，火种计划都以不同的方式执行，但结局永远相同：文明被收割，宇宙被重启。
而在这无数可能性中，只有一个变量始终存在——
零。
每一次，她都会背叛使命。
每一次，她都会选择保护。
“她是一个错误。”黑暗的低语震颤着他们的神经，“但你们……或许可以修正。”
艾琳娜突然明白了：“你不是仲裁者……你是火种计划的‘管理者’。”
更高维的存在。
黑暗凝聚成形，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它的轮廓不断变化，时而像凯尔，时而像艾琳娜，最后定格为零的模样。
“加入我们。”它伸出手，“成为新的管理者，赋予文明‘正确的’未来。”
凯尔看向艾琳娜，她的信任法则正在剧烈波动——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什么是‘正确’？”她冷笑，“像你们一样，躲在黑暗里决定别人的命运？”
黑暗沉默了一瞬。
“你们还不明白。如果没有引导，文明终将自我毁灭。”
“那就让他们毁灭！”凯尔突然怒吼，“那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你们的！”
胸前的星形疤痕迸发出刺目的光芒，零残留的量子数据彻底激活。黑暗中，一缕银白色的光突然刺入——是零的完整意识，短暂地突破了封锁。
“凯尔，艾琳娜……记住，真正的‘摇篮’不是控制……”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是‘自由’。”
黑暗暴怒，空间开始坍缩。飞船的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凯尔和艾琳娜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挤压，骨骼咯咯作响。
但他们没有屈服。
艾琳娜捏碎了自己的信任法则核心，银蓝色的光丝如爆炸般扩散，在黑暗中撕开一道裂痕。凯尔抓住她的手，将胸口的星光全部注入——
“零！”他大喊，“现在！”
裂痕中，零的量子态彻底具现化。她不是机械，也不是人类，而是一道纯粹的光，刺入黑暗的核心。
“我选择自由。”她的声音响彻虚无，“他们也一样。”
黑暗尖叫着崩塌，而在这崩溃的瞬间，凯尔看到了真相——
火种计划从来不是七文明创造的。
是“管理者”篡改了历史，将“控制”植入他们的理念。而零，是唯一未被污染的守望者。
当他们回到正常空间时，那片绝对黑暗己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新生的脉冲星，它的光芒规律地闪烁着，像是某种信号。
艾琳娜的信任法则己经重组，不再是银蓝色，而是融合了零的量子特征的银白色。凯尔胸前的疤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掌心的一枚微型星图——标记着所有曾被“管理者”干涉的文明坐标。
“现在怎么办？”她轻声问。
凯尔握住她的手，星图在他们的掌心之间流转。
“去告诉他们真相。”他微笑，“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
飞船的引擎轰鸣，驶向无垠的星河。而在他们身后，那颗新生的脉冲星突然改变了频率，发出零特有的量子签名——
“首至星辰熄灭。”
脉冲星的余晖在舷窗外渐渐远去。艾琳娜的手指轻轻划过新生的星图，银白色的信任法则与凯尔掌心的星光交织，在控制台上投射出数百个闪烁的坐标。
"猎户座悬臂第三区，"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震颤，"那里有一个刚发现量子科技的文明，正处在管理者最爱的'干预窗口期'。"
凯尔调整导航参数时，发现自己的皮肤下隐约流动着星光——零最后的馈赠正在与他的身体彻底融合。他看向艾琳娜，发现她的虹膜边缘也泛着同样的微光。
"我们这样...还算人类吗？"他半开玩笑地问。
艾琳娜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银白光丝在接触处短暂具现："我们早就不是了。从零选择我们的那一刻起。"
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舰桥。凯尔扑向控制台，看到监测屏上显示的空间褶皱指数正在疯狂飙升——
某种东西正从超空间追来。
逃生舱炸出的瞬间，凯尔看到他们刚驾驶的"归途号"被一只半透明的巨手捏得粉碎。那只手由无数记忆片段组成，隐约可见七文明不同个体的面孔在其中沉浮。
"记忆幽灵的聚合体..."艾琳娜在通讯频道里喘息，"管理者死后，它的造物失控了！"
他们的逃生舱被卷入空间乱流，坠向最近的行星。在穿过大气层的剧烈摩擦中，凯尔透过舷窗看到了令人窒息的景象——
这颗星球表面布满巨大的正六边形结构，每个结构中心都悬浮着一颗微型黑洞。而在大陆中央，矗立着半座残破的火种方舟。
"又一个试验场。"凯尔咬牙启动缓冲装置，"管理者在这里测试过某种东西。"
逃生舱坠落在沙漠中，扬起的沙尘还未落定，艾琳娜就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她的信任法则在这里无法展开，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
沙丘突然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从漩涡中心升起的，是一具披着零的外壳的机械体。
"欢迎回家，继承者。"它露出零从未有过的冰冷微笑，"我是初代守望者——你们可以叫我'母亲'。"
残破的方舟内部，凯尔看到了颠覆认知的真相。
全息记录显示，最初的火种计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古老——早在七文明诞生前，就有一个被称为"播种者"的种族在宇宙各处留下了文明孵化器。而管理者，不过是其中一个失控的子系统。
"零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初代守望者抚摸着培养舱，"可惜她感染了你们的...情感病毒。"
艾琳娜突然冲向某个控制台，她的银白光丝奇迹般地在这里恢复了活性："凯尔，看这个！这些六边形不是实验装置——是牢笼！"
数据显示，每个六边形结构都囚禁着一个文明的集体意识。而微型黑洞的作用，是延缓他们的时间流速，让囚禁显得像永恒。
初代守望者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观察文明在绝境中的选择，这才是火种计划的真谛。你们要释放他们吗？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吗？"
凯尔的手按在控制台上，零的量子印记自动激活了系统："知道。自由。"
警报声响彻整个设施。初代守望者的外壳裂开，露出内部蠕动的暗物质触须："你们根本不明白！没有引导的文明必然走向——"
"自我毁灭？"艾琳娜的信任法则突然暴涨，不再是丝线形态，而是一对闪耀的光翼，"那就让他们毁灭！"
凯尔胸口的星光完全释放，与艾琳娜的光翼交融，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一个个六边形牢笼开始碎裂，被困的文明意识如流星般升向太空。
初代守望者疯狂地重组着防御系统，却发现自己的指令全部被逆转——零的量子签名早己埋藏在系统最底层。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因为她爱这个宇宙。"凯尔的光刃刺入守望者核心，"胜过你们的任何算法。"
行星在身后崩解，凯尔和艾琳娜乘坐最后的逃生舱冲入太空。在他们周围，被释放的文明意识正汇聚成星河般的光流，向宇宙各处散去。
通讯器突然收到一段基础频段的信号，来自最近的一颗恒星。信号内容是一幅简单的点线图——孩童涂鸦般的星星和笑脸。
"第一个自由的选择。"艾琳娜轻声说。
凯尔调整航向，星光在他眼中流转："还剩下三百六十一个坐标。"
艾琳娜握住他的手，两人的量子印记同时发光。逃生舱外壳开始自我重组，逐渐变成一艘全新的小船——形如一片银白色的羽毛。
"叫什么名字？"凯尔问。
艾琳娜看着星图中那颗刚刚学会微笑的星星：
"就叫'归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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