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战的余波,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着华夏大地。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悲痛吞噬。
朝廷以最高规格追授奇少云,林宇中将亲自主持国葬公祭,尊其为“护国龙尊”,昭告天下其力挽狂澜、以身镇海的功绩。许阳市龙脉节点核心处,立起了一座庄严肃穆的衣冠冢。汉白玉的墓碑上,“护国龙尊奇少云”七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耀,却刺痛着每一个前来凭吊者的心。民众自发敬献的鲜花铺满了冢前,香火缭绕不绝,寄托着无尽的哀思与敬仰。
柳如烟一身素白缟衣,如同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玉像,静静地跪坐在冰冷的墓碑前。她容颜憔悴,眼窝深陷,昔日灵动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空洞的死寂,仿佛魂魄己随着那道坠入东海的金色身影一同沉沦。她纤细的手中,死死攥着那片从东海带回的、边缘被撕裂、浸透了刺目金色血迹的衣角碎片,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带着血腥温度的联系。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无声的绝望,在寂静中弥漫。
张亿文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背,形容枯槁。他站在冢旁,浑浊的老眼望着龙脉节点处那依旧流淌、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带着哀戚之意的金色地气,长长叹息,那叹息声沉重得如同背负着整座大山。他强撑着伤体,联合龙玄部队最精锐的水性高手和追踪大师,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手段——高阶的“水镜搜魂术”、精密的“灵能共鸣罗盘”、甚至不惜代价请动擅长“溯源追影”的古老传承者,在奇少云消失的那片海域反复搜寻了整整一个月。
他们潜入灵力狂暴、死气残留的深海沟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侵蚀;他们追索着每一道微弱的能量残余,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然而,除了冰冷刺骨的海水、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残余幽冥气息,再无半点奇少云的踪迹。他连同那惊天动地的“九霄龙陨”拳意,仿佛真的被那场终极碰撞彻底抹去,融入了这片他为之奋战、最终长眠的苍茫东海。
最终,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张亿文站在剧烈摇晃的搜寻法舟船头,面对着浩瀚无垠、波涛汹涌的东海,老泪纵横,仰天发出一声悲怆到极点的长啸:
“少云……魂归沧海,龙啸长存!英灵不灭,佑我神州——!!!”
啸声穿云裂石,带着无尽的悲恸与无力,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呜咽。他颤抖着宣布放弃搜寻。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残酷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护国龙尊奇少云,以腾龙绝啸,燃尽己身,与九幽统领同归于尽,尸骨无存。龙魂,永镇东海!
……
……
时间,在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中失去了刻度。
奇少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忘在万古冰洋最深处的顽石,意识沉沦在破碎的虚无里。蚀骨的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着他残破的躯壳和灵魂。唯有灵魂最深处,那一点源自石碑碎片烙印、属于鸿蒙遗族血脉的微弱灵光,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摇曳的星火,死死守护着最后一丝生机不灭,让他没有彻底魂飞魄散。
不知漂流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天,也许己历经数月。
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温润的暖意,如同初春第一缕穿透坚冰的阳光,悄然渗入他干涸龟裂、濒临崩溃的身体。这暖意不同于龙脉的煌煌浩大,也不同于普通灵气的活泼躁动。它更古老、更宁静、更蕴含着一种源自天地初开时的勃勃造化生机。如同母亲最温柔的抚触,又似大地最深厚的滋养。
这股神奇的暖意,开始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滋润着他寸寸断裂、如同被巨力碾过的琉璃碎渣般的经脉;温养着他那如同被天火焚烧过、只余一片焦黑死寂的丹田;抚慰着他布满裂痕、濒临溃散的灵魂之火。
“呃……” 一声微不可查、如同游丝般的呻吟,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奇少云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才极其缓慢地掀开了那如同被万钧玄铁封住的沉重眼睑。
视线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温暖的金色光晕在视野里晃动、流淌,耳边不再是狂暴的海啸,而是温柔而规律的……灵液流淌之声?如同生命之泉在静谧地低语。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奇异空间的边缘浅滩处。身下并非砂石,而是某种温润如玉、流淌着柔和而纯粹金辉的奇异矿石,那温暖的光晕正是由此散发。身体半浸在一种温润的乳白色液体中,这液体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沉醉的精纯灵气!仅仅是浸泡其中,那无处不在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脖颈。
穹顶高远,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如同亘古长明的星辰,将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映照得朦胧而神秘。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平静如镜的乳白色灵液之“海”!
更远处,这片灵液之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座被氤氲灵气笼罩的岛屿轮廓。岛屿之上,亭台楼阁的虚影在灵气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仿佛来自神话时代。而在空间的最深处,视野的尽头,空间仿佛被无形的伟力扭曲,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灵气漩涡。漩涡深邃幽暗,隐隐传来令人心悸、仿佛连接着世界尽头的——深海归墟潮汐之音!
一股玄奥、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鸿蒙初判时的磅礴道韵,弥漫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灵气精纯浓郁到难以想象,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万物初始、生机勃发的原始气息。
这里……是哪里?
奇少云脑中一片混沌。最后的记忆,是那贯穿幽冥的金色龙影,是身体和灵魂被撕裂的极致痛苦,是坠入冰冷黑暗的永恒绝望……还有那响彻灵魂的龙吟绝啸……
我……还活着?
被这片神秘的地下灵海……救了?
身下这流淌金辉的矿石和这乳白的灵液……究竟是什么?为何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挣扎着感知更多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残破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再次被沉重的黑暗拉拽着下沉。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模糊地感觉到,这片空间的道韵,似乎与他施展“腾龙拳”时引动的龙脉意志,有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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