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尘埃在微弱的光线里无声地飘浮。苏晚蜷缩在冰冷的木箱旁,那张印着养父母报案回执的薄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也灼烧着她的灵魂。
厉司爵那行冰冷的字——“想撕碎他们,还是继续当被他们捏死的虫子?”——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激荡起更深沉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撕碎他们……
捏死的虫子……
养父母贪婪刻毒的嘴脸,李万山令人作呕的狞笑,还有……厉司爵那双洞悉一切、带着施舍般鄙夷的深邃眼眸……所有加诸于她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在这一刻被这张纸点燃,化作了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她不要当虫子!她要撕碎!撕碎所有将她推入深渊的手!哪怕最终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恨意成了支撑她在这片绝望废墟里唯一的力量源泉。它驱散了冰冷,压倒了恐惧,让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坚硬的平静。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报案回执重新对折好,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它仔细地夹回母亲的速写本里。指尖拂过母亲温柔的字迹时,一丝尖锐的痛楚划过心底,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恨意覆盖。妈妈,对不起……也许我无法再有梦和翅膀,但至少,我要用我仅有的东西,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将速写本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面冰冷的盾牌。目光缓缓扫过昏暗的阁楼。这里不再是单纯的囚笼,它将成为她的堡垒,她的兵工厂。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蒙尘的画架和木箱。其中一个箱子,她记得,里面装着那些干裂的颜料、破旧的画板和……那幅线条狂乱压抑的素描。
设计……这是她唯一拥有的武器。是她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火种。厉司爵曾鄙夷地用“廉价的工具”和“垃圾”来羞辱它,现在,她就要用这被他视为垃圾的东西,铸造她的复仇之剑!
她挣扎着站起来,长时间的蜷缩让她的双腿麻木刺痛。她踉跄着走到那个木箱旁,用力掀开沉重的盖子。灰尘扑面而来,她毫不在意,伸手进去,拿出了那个画着混乱线条的画板,还有几支勉强能用的炭笔。
她将画板支在一个相对稳固的画架上。画板上,那个被粗暴涂抹过的、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在昏暗中透着一股原始的、被压抑的痛苦和狂躁。苏晚的手指拂过那些深刻的划痕,仿佛能感受到作画者当初的绝望。这是厉司爵画的吗?她不知道,也不在乎。此刻,这混乱的线条,如同她内心翻涌的恨意,成了她创作的起点。
她拿起一支最深的6B炭笔。笔尖悬在画板上方,微微颤抖。脑海中,养父母刻薄的嘴脸、李万山油腻的笑容、厉司爵冰冷的审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份报案回执上冰冷的铅字——“胁迫”、“嫁女抵债”……
笔尖落下!
不再是宣泄情绪的无序涂抹。这一次,她的线条带着明确的目的和冰冷的恨意。炭笔在粗糙的画纸上发出沙沙的、如同磨刀般的声响。一个扭曲的、象征着贪婪和压迫的男性轮廓被勾勒出来,线条粗重、阴暗,充满了令人不适的侵略性。接着是另一个,带着谄媚和恶毒的女性侧影。他们像两条纠缠的毒蛇,盘旋着,绞杀着画面中心一个模糊的、象征着被掠夺的纯洁与梦想的符号——那可能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个破碎的翅膀。
苏晚画得专注而投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阁楼的昏暗和寂静成了最好的掩护。恨意驱动着她的手指,每一次落笔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她不再是那个被恐惧支配的可怜虫,而是一个在绝望废墟上,用愤怒和才华铸造武器的战士!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王妈按时送来食物和水,放在门口。苏晚听到动静,会停下笔,像个幽灵一样无声地走过去取走。她吃得很少,只是为了维持体力。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画板上那个逐渐成型的、充满了控诉和诅咒的黑暗世界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当王妈再次放下餐盘时,她意外地发现门口多了一样东西——不是食物,而是一个崭新的、包装严实的快递纸箱。
“苏小姐,这……这是给您的……”王妈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惊讶,显然这并非她的安排。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向那个纸箱。上面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人地址和她的名字。
厉司爵!
一定是他!
他又想干什么?新的羞辱?新的玩弄?
苏晚警惕地盯着那个箱子,像盯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过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拖进阁楼。箱子很沉。她找来一把旧剪刀,颤抖着划开封箱胶带。
里面赫然是——一套顶级专业的设计工具!
崭新的、全套的马克笔,色彩得像凝固的宝石;成盒的、不同型号的绘图铅笔,削得极其完美;高级速写本,纸张厚实细腻;甚至还有一台轻薄便携的高性能平板电脑,附带专业绘图笔!所有工具都是顶级品牌,价值不菲,与她之前被施舍的那个画本不可同日而语!
箱子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这些冰冷的、代表着顶尖设计领域的“武器”,无声地陈列在她面前。
苏晚怔怔地看着这堆东西,呼吸急促。巨大的荒谬感和纵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用最顶级的“工具”来引诱她,让她继续在他设定的舞台上表演?让她用他施舍的武器,去进行他允许范围内的“复仇”?
“厉司爵……”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看穿和玩弄于股掌的屈辱!他连她唯一的武器都要染指!他连她复仇的方式都要掌控!
她猛地抓起那盒崭新的马克笔,高高举起,想狠狠砸向墙壁!想把这些代表他施舍和掌控的东西彻底毁掉!
然而,手臂举到半空,却僵住了。
毁掉?
然后呢?
继续用那几支干裂的炭笔,在破旧的画板上画着那些无人能懂、也永远无法撼动仇敌分毫的宣泄之作?
不!
苏晚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像淬了毒的刀刃!
工具就是工具!无分贵贱!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和用它要达到的目的!
厉司爵,你想看我用你给的刀起舞是吗?
好!
我就用这把最锋利的刀!
但我要用它割开的,绝不仅仅是你给我画好的舞台幕布!
她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手臂,将马克笔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走到那堆崭新的工具前,一件件地、仔细地查看。指尖拂过马克笔光滑的笔身,感受着绘图笔精密的重量,打开平板电脑,冰冷的屏幕映出她苍白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脸。
她拿起那支专业的绘图笔。笔尖点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触感精准而流畅。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了画板上那原始的、充满情绪宣泄的黑暗画面。她需要更首接、更有力、更能被“规则”世界所理解的武器!
她开始在平板上勾勒。线条不再是狂乱的宣泄,而是精准、冷静、充满力量。她画的不再是抽象的象征,而是具体的——一套服装设计稿!
灵感来源于那份报案回执!来源于“胁迫”和“抵债”这两个冰冷的词汇!
设计主题:枷锁与新生。
她用冷硬的金属质感线条勾勒出裙身的主体轮廓,如同冰冷的镣铐。但在“镣铐”的缝隙和边缘,巧妙地融入撕裂、破碎的蕾丝和飘逸的薄纱,象征着被禁锢中的挣扎与不屈。腰间的设计尤为大胆,用扭曲的金属链条缠绕,却在链条的断裂处,绽放出一朵用细碎水晶和珍珠镶嵌的、带着荆棘的花朵——美丽,却带着刺痛的锋芒。整体色调以冷硬的银灰和压抑的深蓝为主,唯一的亮色是那朵荆棘之花中心,用一颗极小却无比璀璨的红色宝石点缀,如同心头泣血,也如同黑暗中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
苏晚画得极其专注,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她全部的恨意和才华。这套设计,不再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她刺向仇敌的利刃!她要让这设计,成为她撕开命运、发出控诉的宣言!
她不知道厉司爵给她这些工具的真实目的。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她,也许是为了欣赏她在他掌心跳舞的姿态,也许……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的算计。
但此刻,她不在乎了!
阁楼里,只有绘图笔在屏幕上划过的细微声响。苏晚苍白的面容在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隐于昏暗的阴影。她的眼神专注而冰冷,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她要用这废墟上捡起的、被他打磨过的武器,劈开一条血路!
而在那间掌控着一切的冰冷书房里,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阁楼里的画面:昏暗的光线下,女人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画架和崭新工具前,脊背挺首,眼神锐利如刀,手指在平板屏幕上飞快移动的侧影。
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苍白却异常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
厉司爵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那个正在用他给予的“武器”奋力搏杀的身影,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是审视?是掌控?是期待?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孤注一掷的锋芒所吸引的悸动?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烟圈在昏暗的光线中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微光。
废墟上的武器己经铸就。
持剑者眼中的火焰,正灼灼燃烧。
这场由恨意和算计共同导演的复仇之舞,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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