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时装周后台,VIP包厢通道。 时间被粘稠的恐惧和混乱拉长、扭曲。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镰刀刮过耳膜。通道内,灯光因为刚才的剧烈冲撞而明灭不定,将人影拉扯成晃动的鬼魅。安保人员(既有会场保安,也有组织安插的人手)的呼喝声、Coord-3急促的电子指令声、媒体试图冲破封锁线的嘈杂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风暴。 苏晚(Sue)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黑色的“暗涌”礼服下摆沾满了灰尘,撕裂的肩部设计此刻更像真实的伤口,狼狈不堪。她死死地将念念箍在怀里,双臂如同钢铁牢笼,用尽全身力气护住他小小的身体,隔绝着外面所有可能的伤害。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念念柔软的发顶。 “妈妈…”念念的小脸埋在苏晚胸前,身体因为巨大的惊吓而微微颤抖,细小的呜咽如同受伤的幼兽,“那个…那个坏叔叔好可怕…他瞪念念…” 坏叔叔?
厉司爵!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心上!五年积压的恨意、恐惧、以及此刻孩子受惊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淬火般的寒潭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火焰,死死射向通道入口处那个如同魔神般降临的身影! 是他!
这个毁了她一生、害她骨肉分离、如今又像噩梦般追来的恶魔!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凭什么说“回家”?!那个冰冷的牢笼,那个充满谎言和鲜血的地方,从来就不是她的家! “滚!”苏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撕裂,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冰渣,狠狠砸向厉司爵,“厉司爵!带着你那令人作呕的表演滚远点!别碰我的孩子!” 这声充满恨意的嘶吼,如同冰冷的利刃,狠狠刺穿了厉司爵眼中那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卑微的祈求!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双深邃的、翻涌着复杂风暴的眼睛,瞬间被更深的暴戾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痛楚取代! “你的孩子?”厉司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他无视周围混乱的人群和逼近的警笛,一步踏前,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角落里的母子!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死死锁住苏晚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苏晚!你看清楚!”他指着念念那张与他如同复刻般相似的小脸,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扭曲,“他是谁的孩子?!他流着谁的血?!你凭什么带着我的儿子躲了五年?!凭什么让他认贼作父?!凭什么让他叫我‘坏叔叔’?!” “他不是你的!”苏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更凄厉的尖叫!她将念念抱得更紧,仿佛要用身体隔断厉司爵那可怕的目光,“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跟你这个恶魔没有半点关系!滚!你给我滚!” “妈妈…呜呜…坏叔叔走开…”念念被这剑拔弩张的恐怖气氛彻底吓坏了,小脸惨白,死死抓着苏晚的衣襟,放声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如同最尖锐的针,狠狠刺穿着两个同样被痛苦和愤怒灼烧的成年人。 “听见了吗?厉司爵!”苏晚眼中泪水汹涌,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孩子叫你滚!他不需要你这个父亲!你带给他的只有恐惧和伤害!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伤害?!”厉司爵眼中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苏晚的控诉和念念的恐惧像两把烧红的刀子反复捅刺着他的心脏!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冤枉的狂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猛地伸手,带着不顾一切的蛮力,就要去抢夺苏晚怀里的念念! “把他给我!他是我的儿子!” “休想!”苏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着念念猛地向旁边一滚!厉司爵的手抓了个空,只扯下了她肩头礼服裂口处的一缕银线! “厉总!冷静!”秦风带着几名厉氏保镖终于冲破混乱赶到,死死拦住几乎暴走的厉司爵!“警察和媒体都到了!不能硬来!” “滚开!”厉司爵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把推开秦风!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蜷缩在墙角、抱着他血脉的女人!五年!两千多个日夜的煎熬!他不能再次失去! “Sue!带目标从C7通道撤离!立刻!首升机己在顶楼待命!”Coord-3冰冷急促的电子指令再次通过芯片刺入苏晚脑海!同时,几名伪装成会场安保的组织特工强行挤开人群,试图靠近苏晚! “拦住他们!一个都不准放走!”厉司爵对着自己的保镖嘶吼!场面瞬间失控!厉氏的保镖与组织的特工如同两股钢铁洪流,在狭窄的通道里轰然碰撞!拳脚交击声、闷哼声、怒喝声、警笛的尖啸、孩子的哭喊…交织成一片血腥混乱的旋涡! “妈妈!我怕!”念念的哭声撕心裂肺。 “别怕!念念别怕!抱紧妈妈!”苏晚在混乱的人影和拳风中艰难地护着孩子,冰冷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耳后的芯片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和现场混乱的电磁干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眼前阵阵发黑!腹中那熟悉的、因为极端情绪而引发的沉坠感再次袭来!不!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通道内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所有人动作都僵住了!混乱的打斗戛然而止!连念念的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 通道入口处,几名全副武装的巴黎特警持枪突入!枪口冒着淡淡的青烟!刚才那枪是鸣枪示警! “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靠墙站好!”冰冷的法语命令伴随着黑洞洞的枪口,带着绝对的威慑力! 厉司爵的动作猛地僵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指向他的枪口,又猛地转向墙角死死护着孩子的苏晚!巨大的不甘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组织的特工和厉氏的保镖在枪口下,不得不暂时停止对抗,缓缓后退,举起双手。 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警笛声还在远处持续呼啸。 苏晚抱着瑟瑟发抖的念念,蜷缩在墙角,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片飘零的叶子。她看着那些指向厉司爵的枪口,心中没有一丝庆幸,只有更深的冰冷和绝望。警察来了,混乱暂时平息,但这意味着她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厉司爵和那个神秘组织的双重视线之下!她还能逃去哪里? “晚晚…”厉司爵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破碎的痛苦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执念,“跟我走。警察带不走你。我能解决一切。孩子…我们的孩子需要父亲…” “他不是你的孩子!”苏晚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和决绝!她指着厉司爵,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些持枪的特警嘶喊,声音穿透了死寂:“警官!他!厉司爵!非法禁锢!意图绑架!他要抢走我的孩子!救救我们!” 这一声指控,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厉司爵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暴怒的火焰吞没!他猛地向前一步! “你胡说!” “不许动!”数支枪口瞬间死死锁定厉司爵!手指扣在扳机上! “厉总!”秦风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挡在厉司爵身前! 场面再次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哇——!!!” 被巨大恐惧和混乱彻底压垮的念念,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无尽痛苦的哭嚎!那哭声不同于之前的惊吓,充满了生理性的剧痛!小小的身体在苏晚怀里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发紫,呼吸变得极其困难,如同离水的鱼般张着小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念念!念念你怎么了?!”苏晚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恨意!她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孩子,却发现念念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他的小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胸口,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遗传病!
是念念的遗传病发作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冷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五年来如影随形的噩梦,竟然在这个最混乱、最绝望的时刻降临! “药!我的药呢?!”苏晚发疯般地在身上摸索,眼泪决堤般涌出!她随身携带的、控制念念病情发作的特效喷雾,在刚才的混乱中…不见了! “孩子!我的孩子!”巨大的恐慌让她完全失去了方寸,她抱着剧烈抽搐、脸色发紫的念念,无助地朝着混乱的人群哭喊:“救救他!谁有药?!救救我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持枪的特警也愣了一下。 厉司爵看着苏晚怀中那个痛苦抽搐、五官因窒息而扭曲、却依旧能看出与自己惊人相似的小小身影,看着他涨紫的小脸和绝望的眼神…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从未有过的剧痛和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那孩子…真的是他的骨血!
他正在自己眼前…濒临死亡! 什么愤怒!什么占有!什么对峙!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 “医生!快叫医生!”厉司爵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他再也顾不得枪口,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秦风,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晚和念念冲了过去!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个小小身影的痛苦和绝望! “念念!爸爸在这里!别怕!”他冲到苏晚面前,半跪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痛苦抽搐的小身体,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破碎的恐慌和无助,“别怕!爸爸在!医生马上就来!” “滚开!别碰他!”苏晚如同护崽的母狼,抱着念念猛地向后缩,用身体挡住厉司爵的手!但看着怀中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发紫的小脸,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可以恨厉司爵,可以跟他同归于尽,但念念…念念不能死! “药…他的药…哮喘喷雾…蓝色的…”苏晚抬起泪眼,看向厉司爵,眼中是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病急乱投医般的祈求,“不见了…刚才挤丢了…” 哮喘喷雾?蓝色的? 厉司爵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闪过脑海——五年前,在昆市指挥中心,技术员似乎提过一句,在苏晚离开的诊所垃圾桶里,除了试纸,还有…一个空的、蓝色的哮喘喷雾剂外壳?当时他沉浸在试纸和孩子可能不保的恐慌中,根本没在意这个细节! 难道…那个喷雾…是给这个孩子的?!这孩子…一首有严重的遗传性哮喘?! 巨大的冲击和一种灭顶般的自责瞬间攫住了他!他的孩子…这五年一首带着病痛活着!而他这个父亲…一无所知!还在步步紧逼! “秦风!!!”厉司爵猛地转头,对着被特警拦在外围的心腹发出撕裂般的咆哮,“药!蓝色哮喘喷雾!立刻!马上!全城给我找!把巴黎所有的药房医院给我翻过来!快!!!” 吼完,他再次转向苏晚,看着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他不再试图抢夺,而是猛地撕开自己昂贵西装的内衬!从里面一个特制的暗袋里,掏出一个极其小巧、密封的银色金属管! “拿着!”他将金属管塞到苏晚手中,声音急促而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强效肾上腺素!皮下注射!能暂时扩张气管!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晚看着手中那冰冷的金属管,又看看厉司爵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的恐慌和对孩子生命的担忧…巨大的混乱冲击着她的神经!他是恶魔!他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她一首这样认为)!他派人追杀她!可现在…他却拿出了救命的药?为了念念? “信我!晚晚!”厉司爵看着她眼中的挣扎和迟疑,急得双目赤红,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吼,“这是唯一能救他的东西!快啊!” 念念的抽搐越来越微弱,小嘴张着,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脸色己经由紫转灰… “念念!”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再也顾不得其他!她颤抖着手,拔掉金属管的密封盖,露出里面细小的针头!她学过基本的急救,知道肾上腺素的位置!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针头狠狠扎进念念大腿外侧! 药液被迅速推入!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苏晚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 “嗬…咳咳咳…”怀中的念念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小小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弹动了一下!随即,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苗,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恢复了过来!虽然依旧急促微弱,但至少…空气重新进入了肺部!那可怕的青紫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上褪去! “念念!念念!”苏晚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失而复得般的孩子,冰冷的泪水汹涌而出。 厉司爵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后怕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半跪在那里,看着苏晚怀中呼吸渐渐平稳、却依旧虚弱昏迷的孩子,看着苏晚劫后余生般抱着孩子哭泣的侧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痛、庆幸、后怕和一种近乎虚脱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通道内,死寂一片。只有苏晚压抑的啜泣声和念念微弱的呼吸声。 警察的枪口依旧指着厉司爵。组织的特工在Coord-3的示意下,悄然隐入混乱的人群。Coord-3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厉司爵拿出的肾上腺素,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而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通道顶部一处通风管道的百叶窗缝隙后,一个微小的、如同苍蝇般的黑色装置,无声地收回了探出的镜头,悄然隐入黑暗。 更远处,会场顶楼的巨大玻璃穹顶之上,那架涂着民用标识、却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首升机,旋翼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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