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被舔舐的冰冷粘腻触感，如同毒蛇的鳞片滑过神经，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和血腥气。那“抽骨为笛”的诅咒，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沈清歌的耳膜，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在死寂的黑暗里回荡。
她僵在原地，撑在冰冷碎陶片上的手指因剧痛和极致的屈辱而蜷缩，指腹被刺破的伤口渗出新的血珠，混着地上的污泥，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肮脏而刺目。喉咙里翻涌着腥甜的血沫和强烈的呕吐欲，却被她死死压住，只有身体因压抑而微微颤抖。
阴影中的轮椅，如同蛰伏的巨兽。萧绝靠回椅背，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余下那只刚刚舔舐过她鲜血的、苍白嶙峋的手，搭在冰冷的扶手上。指尖残留的一点暗红，在月光下妖异刺眼。
空气凝固了。只有沈清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
许久。
轮椅上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如同砂轮摩擦的指令：
“点灯。”
沈清歌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汗湿的碎发，死死盯着那片浓重的阴影。眼底翻涌的屈辱、愤怒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冰封的火山。
点灯？在这满地狼藉、如同废墟、刚刚结束一场生死搏杀的新房里？
她撑着冰冷的地面，指尖嵌入碎陶片的边缘带来尖锐的刺痛，强行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脖颈和后心的剧痛，左手腕的压痕，额角的伤口，还有指腹的刺痛，全身的伤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
她踉跄着，在黑暗中摸索。踢到了碎裂的陶片，绊到了翻倒的桌腿残骸。终于，在墙角那堆燃烧殆尽的灰烬旁，摸到了那盏摔落在地、灯罩碎裂、但主体尚存的旧油灯。
灯油泼洒了大半，只剩下浅浅一层底。她颤抖着手，从灰烬里扒拉出一点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余烬，小心翼翼地凑近灯芯。
一点微弱的火星跳跃了一下，顽强地引燃了浸油的灯芯。
“噗”的一声轻响。
昏黄、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火苗，艰难地刺破了浓重的黑暗，重新在灯盏中亮起。微弱的光晕如同濒死者的目光，颤抖着照亮了一小片狼藉的地面——碎裂的陶片、泼洒的污水、翻倒的桌腿、灰黑的余烬…还有地上那几点尚未干涸的、属于她的暗红血迹。
沈清歌提着这盏微弱的光源，如同提着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一步一步，走回轮椅前。
昏黄的光晕，终于勉强勾勒出轮椅上萧绝的轮廓。
玄色的衣袍在火光下如同深沉的夜幕，覆盖着他瘦削得几乎撑不起衣料的上半身。冰冷的金属面具在光影中折射着幽暗的光泽，那道狰狞的疤痕边缘仿佛流淌着阴影。未被面具覆盖的左半边脸，下颌线条瘦削嶙峋，薄唇紧抿，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的痕迹。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纯粹的暴戾和杀意，也非之前假寐时的幽深死寂。那深潭般的墨瞳在摇曳的火光下，沉淀着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粘稠的东西——审视、评估、一丝残留的暴怒，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的专注。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穿透微弱的光晕，一寸寸刮过沈清歌苍白狼狈的脸、脖颈上狰狞的伤痕、额角的血痂、干裂起皮的嘴唇、以及那只依旧渗着血珠的食指。
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指腹的伤口仿佛又灼痛起来。
“过来。”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清歌的指尖紧紧抠着粗糙冰冷的油灯提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冰冷，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的深潭，无声地与他对峙。
空气再次紧绷。油灯的火苗因她指尖的颤抖而疯狂跳动，将两人的影子在布满污迹的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萧绝搭在扶手上的、那只苍白嶙峋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抬。没有威胁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本王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寒冰，“不说第二遍。”
沈清歌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她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粘稠暗流的眼睛，最终，极其缓慢地、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向前挪动了一步。
昏黄的光晕随着她的移动，将萧绝的上半身笼罩得更清晰一些。玄色的衣襟似乎因之前剧烈的挣扎和痛苦而微微敞开了一线，露出里面同样玄色的里衣，以及嶙峋凸起的锁骨。
“放下灯。”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油灯上。
沈清歌沉默着，将油灯放在轮椅旁尚算平整的一块地面上。火苗颤抖了一下，顽强地燃烧着。
“手。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冰冷的指令再次下达。
沈清歌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只受伤的右手下意识地缩向身后。
“伸出来。” 萧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寒意。
沈清歌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屈辱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她死死盯着那双眼睛，仿佛要用目光将其冻结。僵持了足足数息，在那无形的、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压力下，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将那只沾满污泥和血渍、食指还在渗血的右手，伸了出去。
那只手，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纤细、苍白、伤痕累累，微微颤抖着，如同暴风雨中飘零的残叶。
萧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在那只手上。然后，他那只苍白嶙峋的手，缓缓抬起。
沈清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做好了随时暴起反击的准备！袖中的柳叶刀蠢蠢欲动！
然而，那只手的目标，并非她的手腕，也非她的伤口。
那只手探入了他自己玄色宽大的袖袋深处。
片刻，手指收回。
他的指尖，拈着一枚小小的、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瓷瓶。
瓶身只有拇指大小，造型古朴，没有任何标记。正是昨夜混乱中，他借着掀翻桌子的掩护，射入她袖中的那一个！
萧绝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自己指尖那枚小小的黑色瓷瓶上。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郑重。他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拧开了瓶口那同样漆黑的、似乎是某种玉石制成的瓶塞。
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草木苦香的气息，瞬间从瓶口逸散出来，瞬间驱散了周围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焦糊味！那气息吸入肺腑，竟带来一丝奇异的清凉感和…安抚般的镇定！
沈清歌的瞳孔骤然收缩！解药？疗伤药？
萧绝没有看她。他微微倾斜瓶身，一滴极其粘稠、如同上等琥珀般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的淡绿色液体，从瓶口缓缓滴落。
那滴液体，精准地滴落在沈清歌伸出的、右手食指指腹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上！
冰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浸入骨髓的冰凉感，瞬间从伤口处炸开！沿着指尖的神经，如同电流般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那冰凉感并非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修复力量，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感如同被冰雪覆盖，瞬间消弭了大半！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竟从那冰凉感中滋生，如同潺潺溪水，开始缓慢地滋养着干涸枯竭的经脉，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虚脱感！
沈清歌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冰冷和戒备被强烈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滴淡绿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迅速渗入伤口，所过之处，细微的毛细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闭合！那翻卷的皮肉边缘，竟开始微微收拢！
这药效…简首逆天！
萧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落在她脸上，捕捉着她眼底每一丝细微的波动。那覆盖着金属面具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冰冷嘲弄。
“这是‘青冥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深渊的低语，“一滴…可续断指，活残肢。”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沈清歌的眼底，“现在，它是你的了。”
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那枚小小的黑色瓷瓶，带着瓶口那滴尚未完全滴落的淡绿液体，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稳稳地落入了沈清歌那只依旧僵在半空、沾着污泥血渍的掌心！
冰凉的瓷瓶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掌心猛地一缩！
“用它，” 萧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枷锁般的沉重，“治好本王肋下的旧伤，祛除本王体内盘踞的毒蛊。” 他的目光扫过她脖颈上狰狞的伤痕，扫过她额角的血痂，扫过她干裂的嘴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充满震惊和复杂情绪的眼睛上，“这是…你活命、换取自由的…唯一筹码。”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回轮椅深处，整个上半身重新被浓重的阴影吞噬，只余下搭在扶手上那只苍白嶙峋的手，在昏黄的光晕边缘，指尖残留的暗红血迹，妖异刺眼。
“记住你的血。”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烙印，沉沉砸下，“也记住…本王的笛子。”
油灯的火苗在死寂中摇曳，将沈清歌孤零零的身影投在布满污迹的墙壁上。她紧紧攥着掌心那枚冰凉坚硬的黑色瓷瓶，指腹伤口处残留的冰凉与暖流交织，如同一个诡异而强大的烙印。
活命…自由…血契…青冥髓…还有那柄悬在头顶、名为“抽骨”的利刃…
深渊的入口，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微光，也透出更加致命的腥风。
(http://www.220book.com/book/SGD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