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那句冰冷刺骨的“该住哪里”，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全的心口！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王妃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猪油蒙了心！奴才这就命人将正院收拾出来！请王妃娘娘移驾正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再不见半分之前的圆滑与轻慢。那根滴着沈玉柔鲜血的玄铁马鞭，如同悬顶之剑，让他肝胆俱裂！
沈清歌看也没看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声音清冷如冰：“影七。”
“属下在！”
“带人，将正院里里外外，所有不属于本妃和王爷的东西——”她冰冷的视线落在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凄厉惨嚎的沈玉柔身上，一字一顿，“连人带物，给本妃——扔出去！”
“是！”影七眼中寒光一闪，手一挥，数名气息彪悍的影卫如同虎狼般扑出！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粗暴地架起还在惨嚎挣扎的沈玉柔，又冲进正院，将她带来的箱笼、摆设，如同丢垃圾般粗暴地扔出府门！
“沈清歌！你敢！啊——！我的脸！我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我要告诉爹爹！告诉皇后娘娘——！”沈玉柔的尖叫咒骂声混杂着物品碎裂的声响，在王府门前回荡，狼狈不堪。
王府的下人们看着这雷霆手段，个个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喘。几个原本眼神闪烁、明显是沈玉柔或赵全带来的人，更是吓得缩在人群里，瑟瑟发抖。
沈清歌不再理会门前的混乱，在云苓的搀扶下，缓步走进王府。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体内那阴寒邪毒和蛊虫残留的噬痛因刚才的爆发而隐隐加剧，但她脊背挺得笔首，每一步都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正院很快被清理干净，残留的脂粉气也被草木清气取代。沈清歌刚在正厅主位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来。
“王妃娘娘！”来人是个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面容刚毅，眼神沉稳，正是萧绝的心腹侍卫统领——秦锋。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看到沈清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担忧，随即单膝跪地：“属下秦锋，参见王妃！属下护卫不力，让王妃受惊了！”
沈清歌认得他，是萧绝对外明面上最信任的侍卫头领，负责王府日常护卫，但显然不如影卫那般深入核心。她微微抬手：“秦统领请起。王府遇袭，非你一人之责。王爷…现在何处？伤势如何？”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秦锋起身，脸色凝重，低声道：“回王妃，王爷伤势…确实凶险。刺客所用毒箭歹毒无比，虽经剜毒，但毒己伤及内腑。王爷至今仍在昏迷，太医说…需静养，万不可打扰。王爷…安置在‘听涛苑’深处密室静养，由影卫亲自守护。”
听涛苑？那是王府最深处、最幽静也是最偏僻的一处院落，距离正院颇远。沈清歌的心沉了沉。秦锋所言，与高德忠之前的安抚如出一辙，但“昏迷”、“毒伤内腑”、“万不可打扰”这些词，却像冰锥刺入心口。影卫亲自守护…意味着情况比预想的更严重。
“本妃要见他。”沈清歌的声音不容置疑。
秦锋面露难色：“王妃…太医再三叮嘱，王爷此刻最忌惊扰，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况且，王爷所在密室，机关重重，非影卫核心，属下也无法靠近…”
沈清歌定定地看着秦锋。他的为难不似作伪，眼神中的担忧也是真切的。看来，萧绝的情况确实极度危险，被严密保护起来。她强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知道了。”她声音有些发涩，“好生照料王爷。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
“是！属下遵命！”秦锋松了口气，恭敬退下。
沈清歌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的虚弱，体内的隐痛，对萧绝的担忧，还有这王府内外的虎视眈眈…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冰冷的“回春”金牌。这金牌，是权柄，也是枷锁。她必须尽快恢复力量，肃清内鬼，然后…去见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玉柔被当众毁容、狼狈扔出王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尤其是她那张被玄铁马鞭抽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脸，更是被添油加醋地描绘，成了街头巷尾最劲爆的谈资！
相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人选（皇后曾有意），竟被一个替嫁的庶女当众毁容？！这无异于在相府和皇后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皇宫，凤鸾殿。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白玉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怒意，凤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反了！反了天了！沈清歌！好一个毒妇！好一个宸王妃！”
下首，沈玉柔半边脸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里面充满了怨毒和泪水，哭得梨花带雨：“娘娘！您要为玉柔做主啊！沈清歌那个贱人！她…她根本就是个疯子！她当众行凶，毁我容貌！这是根本没把相府，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她仗着救了贵妃，就如此无法无天，日后还得了？！”
“闭嘴！”皇后厉声呵斥，眼神冰冷地扫过沈玉柔，“没用的东西！让你去王府是做什么的？连个病秧子都拿捏不住，还让人打成这样！废物！” 她心中怒极，不仅气沈清歌的狠毒，更气沈玉柔的无能！打草惊蛇，反而给了沈清歌立威的机会！
沈玉柔被骂得浑身一抖，不敢再言，只嘤嘤哭泣。
皇后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中寒光闪烁。沈清歌…此女绝不能留！她不仅医术诡异，心思更是狠绝，如今又得了陛下的“回春”金牌，羽翼渐丰！若再让她和萧绝那个“废人”勾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皇后声音森寒，“即刻去宸王府传旨！命宸王妃沈清歌，立刻入宫觐见！本宫倒要亲自问问她，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在王府行凶，残害嫡姐！”
她要用宫规，用孝道，用沈清歌“恃宠而骄”、“残暴不仁”的罪名，将她彻底打入尘埃！就算有陛下金牌护身，这“不敬尊长”、“毁人容貌”的恶名，也足以让她声名狼藉，失去立足之地！
宸王府，正院。
沈清歌刚服下自己配制的、用以压制体内邪毒和蛊虫的药丸，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云苓正在为她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疲惫和隐痛。
“王妃！皇后娘娘懿旨到！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秦锋脸色凝重地快步进来禀报。
沈清歌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来得真快。
“知道了。”她声音平静，“更衣。”
凤鸾殿内，气氛肃杀。
皇后高坐凤椅，面沉如水。沈玉柔裹着半边脸，站在皇后身侧，眼神怨毒地瞪着殿门方向。几名心腹女官和内侍垂手侍立，殿内落针可闻。
当沈清歌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换上了一身符合王妃品级的宫装，颜色素雅，却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大病初愈的虚弱显而易见，脚步也有些虚浮，但她的背脊挺得笔首，一步一步走进殿内，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
她无视了沈玉柔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目光，走到殿中，依礼下拜：“臣妾沈清歌，参见皇后娘娘。”
“宸王妃。”皇后的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你可知罪？”
沈清歌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臣妾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好一个不知所犯何罪！”皇后猛地一拍凤椅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当众行凶，以马鞭抽打嫡姐沈玉柔，致其容颜尽毁！手段残忍，心肠歹毒！此乃不敬尊长，残暴不仁之罪！你眼中可还有孝道伦常？可还有宫规国法？！”
字字诛心！句句扣上大义名分！
沈玉柔立刻配合地啜泣起来，指着自己包裹的脸，声音凄楚：“娘娘！您看啊！她…她好狠的心！妹妹我不过是为王爷着想，让她去西跨院静养，免得打扰王爷养伤…她就…她就下此毒手！求娘娘为玉柔做主啊！”
皇后凤目含威，死死盯着沈清歌：“人证物证俱在！沈清歌，你还有何话说？！”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压在沈清歌身上。
沈清歌却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她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又瞥了一眼惺惺作态的沈玉柔，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冰泉流淌：
“皇后娘娘明鉴。”
“臣妾抽的，并非嫡姐沈玉柔。”
“臣妾抽的，是——”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刺沈玉柔：
“强闯王府、鸠占鹊巢、意图谋夺王妃之位、对皇室不敬的——狂悖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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