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孤狼泣血,在废弃排水渠冰冷死寂的拱券下凄厉回荡,撞在湿滑的石壁上,激起层层空洞的回音。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与剧痛,比肩胛处蛇毒噬骨的痛楚更甚,瞬间抽空了沈清歌所有的力气。她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沉入污浊冰冷的水中。
“王妃!”影十九惊恐的呼喊带着哭腔,他挣扎着扑过来,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死死抓住沈清歌的胳膊,将她拖向岸边一处相对干燥的、布满苔藓的斜坡。
沈清歌在冰冷滑腻的苔藓上,浑身湿透,污水顺着凌乱的发丝和破烂的衣衫不断淌下。左肩胛下方,被蛇牙短刃刺穿的伤口正汩汩地渗出暗紫色的血液,混合着污秽的泥水,散发着甜腻而阴冷的腥气。蛇毒如同活物般在血肉中蔓延,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痹和一阵阵钻心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正顺着经络,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脉!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区域,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但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引魂哨那最后、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剧烈震颤,仿佛还在她的腕骨深处嗡鸣,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影七…那个沉默如影、却总在最黑暗时刻带来一线生机的男人…那个在谷底背起萧绝、带着赤晶兵符决然离去的背影…那个用血与火在京城掀起复仇风暴的统领…他…
沈清歌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悲鸣和哽咽。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影七用命换来的机会,影十九拼死带回的情报…还有萧绝…他还在等着那块能救命的赤晶兵符!
“王妃!您的伤!”影十九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他看着沈清歌左肩伤口处迅速蔓延开来的深紫色毒痕,看着那暗紫发黑的血液,脸色比纸还白。“是‘蛇吻’!是‘蛇奴’的独门剧毒!见血封喉!必须立刻解毒!”
解毒?在这污秽冰冷的绝地?拿什么解?
沈清歌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中抽离一丝神智。她喘息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摸索向怀中——那里,贴身藏着那块温润的赤晶兵符!这是唯一的希望!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块温热的晶体时,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如同甘霖般暂时压制了体内蛇毒带来的阴寒麻痹感,也让她混乱的心神有了一丝清明。
“兵符…影十九…”沈清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你…你刚才说…统领他们…被困在‘蛇窟’…是陷阱…蛇奴…还有…还有什么情报?”
影十九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是!王妃!我们…我们攻入地下三层,一开始很顺利…清理了外围守卫…但…但刚进入核心区域…就触发了机关!是…是‘千机毒阵’!毒烟、毒箭、翻板陷阱…瞬间就折了好几个兄弟!更可怕的是…那些‘蛇奴’!他们像鬼一样从墙壁里、从天花板上钻出来!浑身涂满剧毒的油脂,刀枪不入,悍不畏死!统领…统领带着我们拼死杀到通往‘蛇窟’的甬道口…那里…那里全是毒蛇!铺天盖地!统领为了掩护我们几个断后…引开了大部分蛇奴和毒蛇…被…被逼进了甬道深处…那甬道尽头…就是‘蛇窟’!里面…据说养着一条活了上百年的‘噬心王蛇’!是…是死地啊王妃!”
蛇窟…噬心王蛇…陷阱…
沈清歌的心沉入冰窟。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太子党早就料到了影卫的反扑,在如意赌坊布下了天罗地网!影七…他恐怕…
不!不能想!
沈清歌猛地攥紧了赤晶兵符!温热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顽强地对抗着蛇毒的侵蚀。她看向影十九,他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断臂处的伤口虽然被他用布条死死扎住,但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搏杀,己经让他到了强弩之末。
“你…还能动吗?”沈清歌喘息着问。
影十九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又跌坐在地:“属…属下无能…”
“听着!”沈清歌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在谷底为萧绝刮骨时一般,“这排水渠…必有出口通向城外…顺着水流…走!活下去!把今晚发生的一切…把蛇窟的情报…还有…把这个…”她艰难地用右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温润的赤晶兵符,塞到影十九唯一能动的左手里,“…带给…带给王爷!告诉他…京城…有我!”
影十九看着手中那散发着温暖红光的赤晶兵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又看看沈清歌惨白如纸、毒痕蔓延的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要把生的机会给他!她要独自留下,面对未知的追兵和剧毒!
“不!王妃!属下誓死保护您!要走一起走!”影十九嘶声喊道,挣扎着想要把兵符塞回给她。
“这是命令!”沈清歌厉声喝道,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兵符…是王爷唯一的希望!你的命…现在不属于你!走!立刻!马上!顺着水流!活下去!把消息带出去!否则…影七…和所有兄弟的血…就白流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影十九所有的挣扎和悲愤。他看着沈清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托付,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使命感涌上心头!他死死攥住那块温热的赤晶兵符,如同攥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艰难地对着沈清歌磕了一个头!
“属下…遵命!王妃…保重!”影十九的声音哽咽,带着泣血的决绝。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用仅剩的左臂支撑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一头扎进污浊冰冷的水流中,拼尽全力向着下游黑暗的未知处游去!水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沈清歌看着影十九消失的方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巨大的疲惫和蛇毒带来的剧痛、眩晕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湿滑的苔藓斜坡上。
冷…深入骨髓的冷…
痛…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
还有…那不断冲击心脉的阴冷蛇毒…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她蜷缩着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肩的伤口上,试图阻止那暗紫色毒血的流淌,却徒劳无功。赤晶兵符不在身边,那股支撑她的暖意也消失了。蛇毒的阴寒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生机。
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在这肮脏冰冷的阴沟里…
萧绝…兵符…影十九能送到吗…
影七…对不起…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如同踩在心脏的鼓点上,从不远处排水渠上游的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沉稳而冰冷的韵律,每一步都踏在积水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回响。
有人来了!
沈清歌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涣散的神志!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混合着血腥味让她暂时清醒!右手艰难地摸向腰间——那里,还藏着那把萧绝在坠崖前夜掷给她的、通体乌黑的匕首!
冰冷粗糙的刀柄入手,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她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僵死的壁虎般紧紧贴在冰冷湿滑的斜坡阴影里,右手紧握匕首,横在胸前,左手则死死捂住左肩的伤口,试图减少血腥气的逸散。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死死锁定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晕渐渐浮现。那是一盏极其小巧、被提在手中的琉璃风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芒。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出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深色斗篷的身影。
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走得很稳,步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这污秽恶臭的阴沟只是他庭院里的碎石小径。琉璃风灯的光芒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摇曳不定的影子。
那身影…那轮廓…
沈清歌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震惊、难以置信和巨大委屈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
是他!
是萧绝!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边关?不是毒伤垂危?影七明明说…兵符是唯一的希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肮脏污秽的阴沟里?!
巨大的冲击让沈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握匕首的右手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颤抖。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肩头噬骨的剧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盏昏黄灯光下越来越近的身影!
萧绝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她藏身的斜坡几步之外。琉璃风灯的光芒缓缓上移,照亮了兜帽下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是他!真的是他!
那张脸,比在谷底刮骨时更加瘦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病态的憔悴。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总是藏着无尽算计和冰冷的眸子,此刻却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寒星!里面翻涌着沈清歌从未见过的、如同实质般的担忧、焦灼、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毁灭性的狂喜!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蜷缩在阴影里、浑身湿透、血污狼藉、如同破碎娃娃般的沈清歌!
“歌儿…”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砾磨砺过千百遍的呼唤,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从他紧抿的薄唇中溢出。那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清歌耳边炸响!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防备,在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轰然崩塌!
“萧…绝…”沈清歌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血水,汹涌而下。委屈、恐惧、后怕、剧痛…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想扑过去,想抓住他,想确认这不是幻觉!但身体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
萧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掠至她身前!带着一股寒风和浓烈的、她熟悉的冷冽气息。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污秽冰冷的苔藓上,琉璃风灯被他随手放在一旁。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稀世珍宝般,轻轻拂开她脸上被泪水、泥污和湿发黏连的遮挡。
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滚烫泪水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当沈清歌那张苍白、沾满血污泥泞、布满泪痕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时,萧绝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猛地一缩!尤其是看到她左肩胛下方那狰狞翻卷、正汩汩渗出暗紫色毒血的伤口时,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周身轰然爆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瞬间下降了十度!
“蛇吻?!”萧绝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毁灭一切的暴戾!他猛地抬头,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扫向影十九消失的下游方向,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不…不是他…”沈清歌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右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腕,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是…蛇奴…如意赌坊…陷阱…影七…他…”
提到影七的名字,巨大的悲痛再次涌上心头,让她泣不成声。
萧绝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暴戾杀意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剧痛所取代。他紧紧反握住沈清歌冰冷颤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和沉痛:“…我知道。影十九…带着兵符…找到了我…都…知道了…”
他不再多言。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沈清歌的伤势刻不容缓!那“蛇吻”之毒霸道无比,正疯狂侵蚀她的生机!
萧绝迅速解开自己深色的斗篷,铺在相对干燥一点的斜坡上。然后,他极其小心地、避开了她左肩的伤口,如同抱起一片羽毛般,将浑身冰冷、不断颤抖的沈清歌轻轻抱起,放在斗篷之上。
“忍着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动作快如闪电!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非金非玉的黑色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闪烁着寒光的特制银针,以及几个小巧的瓷瓶。
没有丝毫犹豫!萧绝拔出一根最长的银针,用琉璃风灯的火焰燎过针尖,然后左手并指如风,在沈清歌左肩伤口周围连点数处大穴!暂时封住了毒血和毒气向心脉蔓延的通道!
沈清歌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猛地一颤!
紧接着,萧绝的右手快如幻影!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她伤口周围的几处要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他的手法极其特殊,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落针都精准地刺激着被毒素侵蚀的经络节点,引导着那阴寒的毒力向外排出!
同时,他打开一个青玉瓷瓶,倒出几粒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绿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入沈清歌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坚韧的药力迅速散开,配合着银针的引导,顽强地对抗着体内的蛇毒!
“呃…”沈清歌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暂时压下了那噬骨的阴寒剧痛。麻痹感和眩晕感也减轻了许多。她艰难地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专注与凝重的苍白脸庞。
他瘦了…憔悴得厉害…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是为了赶路?还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别说话,凝神。”萧绝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银针如同跳跃的精灵,在她肩颈和手臂的经络上游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沈清歌的颈窝,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的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显然是浸淫此道多年的高手。沈清歌这个顶尖的医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每一针落下,都精准地刺在被毒素堵塞的经络节点上,强行疏通,引导毒血外流。那手法,与她所知的任何针灸流派都不同,带着一种古老而霸道的气息,极其耗费心神。他的脸色在施针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是在强撑着。
他在用自己的力量,强行替她逼毒!甚至不惜加重自身的负担!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沈清歌的鼻尖。她不再挣扎,不再言语,只是顺从地闭上眼,努力配合着他的引导,调动起体内那微弱的、被药丸激发的生机,对抗着蛇毒。
时间在逼仄污秽的排水渠中缓慢流淌。琉璃风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确切地说是萧绝施针,沈清歌承受)的身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拉出长长的、相依为命的剪影。污水的腥臭、苔藓的霉味、血腥气、药香…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唯有银针细微的嗡鸣和两人时而粗重、时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成这绝境中唯一的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
“噗!”
沈清歌左肩的伤口处,猛地喷涌出一小股粘稠的、如同墨汁般深紫发黑的毒血!腥臭刺鼻!
随着这股毒血的排出,她体内那股疯狂冲击心脉的阴冷能量瞬间减弱了大半!剧痛和麻痹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神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萧绝长长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迅速拔掉所有银针,动作依旧迅捷,但指尖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拿出另一个白玉瓷瓶,将里面淡金色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厚厚地敷在沈清歌左肩的伤口上。那药粉似乎有奇效,一接触到翻卷的血肉,立刻止住了流血,带来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胸膛微微起伏着,闭目调息。
沈清歌挣扎着坐起身,裹紧了身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冷冽气息的斗篷。她看着萧绝那疲惫到极致的侧脸,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他及时出现的巨大感激,对影七牺牲的悲痛,对未来的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依赖。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清晰了许多。
萧绝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如同寒潭,却少了之前的冰冷锐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整齐、但边缘沾着血污的布帛,递给她。
沈清歌疑惑地接过,展开。
借着琉璃风灯昏黄的光线,她看清了布帛上的内容——那是一幅极其简略、却标注清晰的京城地形图!上面用朱砂醒目地圈出了三个点:东城汇通钱庄、西市福禄绸缎庄、城南如意赌坊!正是影七血洗的三大目标!而在如意赌坊的位置,还额外用更深的朱砂标注了一个扭曲的蛇形标记!旁边有一行细小的字迹:“内有‘蛇窟’,疑为陷阱,慎入!”
落款,是一个熟悉的、带着凌厉笔锋的“影”字!
是影七!这是他行动前就绘制好的地图!他甚至己经察觉到了如意赌坊的陷阱!但他还是去了!为了吸引太子党的注意力?为了掩护…其他行动?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揪!巨大的悲痛再次袭来。
“影十九…带着兵符…和你的消息…在城西官道追上我的。”萧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兵符…暂时压制了我体内的毒…但无法根除…影十九说了京城的情况…还有影七的行动计划…我看到这张地图…就知道…如意赌坊是死地…”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我快马加鞭…还是…晚了一步…”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沈清歌能想象到那是怎样一场疯狂的千里奔袭!一个身中奇毒、本应卧床休养的人,是如何在得知她身陷囹圄、影卫血战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地闯入这龙潭虎穴的京城!又是如何在这混乱的夜晚,精准地找到这污秽的排水渠,找到濒死的她!
“你…你的毒…”沈清歌的目光落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落在他微微起伏、似乎带着隐痛的胸膛,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无妨。”萧绝打断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仿佛刚才的疲惫和痛楚只是错觉。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体却微微一晃。
沈清歌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那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有…一股透过衣料传来的、极其不正常的灼热!
“你发烧了!”沈清歌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绝不是长途奔袭的疲惫!是他体内那诡异霸道的奇毒!在兵符离身、强行运功替她逼毒后,再次发作了!
萧绝猛地抽回手臂,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和抗拒。“一点小伤,死不了。”他的声音冷硬,试图维持一贯的强势,但微微紊乱的气息却出卖了他。
沈清歌看着他强撑的样子,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极力掩饰的痛苦和虚弱,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心疼猛地冲垮了所有的顾忌和界限!在谷底温泉洞穴里,他高烧昏迷中脆弱依赖她的模样;在刮骨疗毒时那撕心裂肺的惨嚎;还有此刻,他为了救她,不顾自身毒伤,强行施针后摇摇欲坠的虚弱…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她不再犹豫!猛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他僵硬冰冷的身体!
“萧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别撑了!求你了…别撑了…”
萧绝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时无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子身体的颤抖,感受到她滚烫的泪水,感受到那紧紧环抱着他的双臂传递来的、不顾一切的依赖和心疼。
那冰冷的、筑满了高墙的心防,在这绝望的污秽之地,在这滚烫的泪水和拥抱中,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坚冰,瞬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推开她,却又在触碰到她瘦削颤抖的脊背时,猛地停住。最终,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冰凉的手,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犹豫,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然后…缓缓收紧。
冰冷与滚烫,坚硬与脆弱,在这一刻,在这污秽冰冷的绝境里,以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紧紧相拥。所有的算计、试探、防备、身份的桎梏…都被这生死边缘的拥抱撕得粉碎。
琉璃风灯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一小片短暂而虚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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