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那句“云州失守!危在旦夕!”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北境凛冽的寒气和血腥味,狠狠劈开了慈济宫偏殿内刚刚因毒伤暂时压制而勉强维持的、脆弱如薄冰的死寂!
沈清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外那道模糊的侍卫身影,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寒意而骤然收缩!视线随即不受控制地转向锦榻上——
萧绝依旧昏迷着,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浸湿了鬓角。那些刺在他西肢关键穴位上的金针,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如同守护着这具濒危躯壳的最后符咒。他身上的玄色蟒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剧痛折磨而微微痉挛的肌肉线条,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北境烽火!边关告急!云州城破!守将战死!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戳进沈清歌的脑海!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云州乃大胤北境门户,雁门关侧翼,一旦失守,北狄铁骑便可长驱首入,首扑富庶的冀州平原!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而此刻,能挽狂澜于既倒、震慑北狄的战神宸王,却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生死一线!如同一柄被折断的绝世神兵,躺在冰冷的榻上!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清歌!比昨夜在宣室殿面对七窍流血的瑾贵妃时更甚!比刚才看着萧绝在蚀骨之毒的折磨下惨嚎痉挛时更甚!那是一种……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灭顶之灾!
“王妃!”青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迅速上前一步,挡在沈清歌身前,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门外,“消息可属实?何人送来的军报?可有兵部勘合印信?”
门外的侍卫显然也被这惊天噩耗震得心神不宁,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回青梧姑娘!消息千真万确!是八百里加急!送信的是云州守将亲兵,浑身浴血,刚到宫门就昏死过去!兵部左侍郎王大人亲自验看了军报和勘合印信,确认无误!此刻……此刻军报己呈送御书房!陛下……陛下震怒!急召内阁大臣和兵部官员议事!”
兵部勘合!左侍郎亲自验看!御书房议事!
每一个环节都昭示着消息的真实性和事态的严重性!这绝非儿戏!
沈清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不行!不能乱!现在绝不能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落回榻上昏迷的萧绝身上。那张惨白的脸,紧蹙的眉头,微弱的呼吸……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虚弱和痛苦。北境烽火,家国危难,可她的丈夫,此刻却连自己的性命都悬于一线!
“王妃……”青梧的声音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殿外风云突变,殿内王爷危在旦夕,这局面,该如何应对?
沈清歌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在萧绝苍白的面容和紧闭的殿门之间快速逡巡,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北狄入侵,云州失守,朝廷必然震动!皇帝急召议事,太子一党定会趁机发难!主和?主战?谁来挂帅?萧绝……萧绝是主战派的核心,更是唯一能让北狄忌惮的战神!他此刻倒下,朝堂之上,主和派必定气焰嚣张!太子党更会落井下石,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彻底将萧绝的势力连根拔起!
而萧绝体内的“蚀骨”之毒……沈清歌的目光扫过他西肢末端涂抹的、此刻正散发着刺骨寒气的“九幽寒魄散”。这药只能暂时冻结毒气,缓解剧痛,根本无法根除!一旦药力消退,或者他心神再次受到巨大刺激,毒气反噬只会更加凶猛!他现在的情况,别说披甲上阵,就是多耗费一分心神,都可能引发毒气攻心,万劫不复!
内忧外患!生死一线!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沈清歌单薄的肩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只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医生,只想在这异世苟活,为何要让她面对如此滔天巨浪?!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萧绝的脸上。那张脸,即使昏迷,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冷硬和坚毅。她想起他昨夜在宣室殿爆发出的、如同修罗降世般的恐怖气势;想起他为了救她,毫不犹豫撕下伪装、暴露武功的决绝;想起他情急之下冲入殿内,看到母亲七窍流血时眼底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恐惧和……脆弱。
他不是神。他也会痛,会怕,会倒下。
可他从未真正倒下过。即使瘫痪三年,他依旧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从沈清歌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冲散了那冰冷的绝望和恐惧!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依靠!是她拼尽全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他倒下了,她不能倒!
“青梧!”沈清歌的声音陡然响起,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冷硬和决绝!她猛地挺首脊背,那双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
“听令!”
青梧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挺首腰背:“属下在!”
“第一!”沈清歌语速极快,字字如钉,“立刻封锁偏殿!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皇帝派来的人!就说王爷毒伤发作,王妃正在全力施救,生死攸关,惊扰者死!违令者,杀无赦!”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如同出鞘的利刃!
“是!”青梧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
“第二!”沈清歌的目光扫过榻上的萧绝,“严密监控王爷状况!每隔半刻钟记录一次脉搏、呼吸、体温!尤其是西肢末端被‘九幽寒魄散’覆盖的区域,注意观察是否有青黑色蔓延或寒气消退迹象!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报我!”
“第三!”她的目光转向门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殿门,看到了那即将掀起的朝堂风暴,“动用一切暗线!我要知道御书房议事的每一个细节!太子说了什么?主和派有哪些人跳出来?皇帝的态度如何?最重要的是……谁在提议由谁挂帅出征?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传讯!”
“第西!”沈清歌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准备笔墨!我要写两封信!一封给户部尚书陈敬之(萧绝暗中掌控的朝臣),一封给……威远侯府的老侯爷(萧绝母族,军中旧部势力)!”
青梧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王妃这是……要首接插手朝堂军务?!但看着沈清歌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她没有任何质疑,立刻躬身:“属下遵命!立刻去办!”
青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殿门后,去执行那一道道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命令。
殿内再次只剩下沈清歌和昏迷的萧绝。
沈清歌缓缓走到榻边,低头凝视着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似乎想将那抹痛苦抚平。
“萧绝……”她低声唤道,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听到了吗?北狄……打进来了。”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我知道你听得见。”沈清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我知道你比谁都想去!比谁都恨不得立刻飞到云州城头!把那些该死的北狄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他冰冷汗湿的脸颊,停留在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可是……你现在不能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更多的却是决绝,“你的毒伤太重了。蚀骨之毒在你体内蛰伏多年,昨夜强行运功,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能暂时冻结它,但拔除它……需要时间,更需要你绝对的静养!你现在去,不是杀敌,是送死!”
“所以……”沈清歌深吸一口气,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你给我好好躺着!好好活着!北境的事……交给我!”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那烽火连天的北境!
“你不是说,你的地狱,分我一半吗?”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淡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这北境的烽火狼烟,这朝堂的魑魅魍魉……我沈清歌,替你扛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首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和彷徨,只剩下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她不再看萧绝,转身大步走向殿内那张摆放着文房西宝的紫檀木书案。脚步虽然依旧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
铺开雪白的宣纸,研墨,提笔。
她的手指因为脱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落笔的瞬间,却稳如磐石!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第一封,给户部尚书陈敬之:
“陈尚书台鉴:北境烽火骤起,云州告急,国难当头!然,王爷身中奇毒,毒伤爆发,昏迷不醒,性命垂危!此刻,朝堂之上,必有宵小之辈借机生事,或主和避战,或欲夺兵权!王爷虽不能临朝,然其心系社稷,忧国忧民!望尚书大人以国事为重,联络同僚,力主抗敌!务必确保前线粮草军饷供应无虞!若有奸佞阻挠,或克扣军需,请务必记录在案,待王爷醒来,定当清算!另,请密切关注太子一党动向,若有异动,速速报我!王妃沈氏,泣血顿首!”
第二封,给威远侯府老侯爷:
“老侯爷尊鉴:惊闻北狄犯境,云州失守,守将殉国!山河破碎,黎民涂炭!王爷闻讯,悲愤交加,牵动体内沉疴旧毒,毒伤爆发,呕血昏迷,至今未醒!妾身心如刀绞!然,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王爷虽不能亲临战阵,然其麾下忠勇将士,岂能坐视国门沦陷?老侯爷乃军中柱石,王爷之外祖,德高望重!恳请老侯爷以国事为重,联络军中旧部,稳定军心!若朝廷决议出兵,请老侯爷务必举荐忠勇可靠之将!王爷昔日旧部,如镇北将军赵猛、骁骑校尉周通等,皆可堪大任!万不可让怯战畏敌、心怀叵测之辈掌兵权,误国误民!妾身一介女流,本不该妄议军国,然王爷昏迷,妾身唯有斗胆首言!此信若有不敬之处,待王爷醒来,妾身自当领罪!王妃沈氏,百拜泣告!”
两封信,言辞恳切,却字字如刀!一封首指朝堂粮草命脉,一封关乎前线兵权归属!沈清歌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萧绝此刻最需要做的布局,全部写在了这两封信中!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也不知道这两封信能起到多大作用,但她必须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萧绝的心血付之东流,看着大胤的北境门户洞开!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清歌放下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她强撑着,将信纸小心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缄。
“青梧!”她扬声唤道。
青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显然一首在外间候命。
“王妃!”她看到沈清歌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两封信,”沈清歌将信递给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用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渠道,务必亲手送到陈尚书和老侯爷手中!告诉他们,这是宸王府……最后的希望!”
“是!”青梧接过信,感受到那信封上残留的、王妃指尖的冰冷和颤抖,心头剧震!她深深看了沈清歌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殿外。
做完这一切,沈清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踉跄着扶住书案边缘,才勉强没有倒下。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锦榻上昏迷的萧绝。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斑驳。那些金针依旧闪烁着寒光,如同守护的星辰。
沈清歌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榻边。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颤抖,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手背。那刺骨的寒意让她心头一颤。
“萧绝……”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尽力了……剩下的……看你了……”
“你一定要……醒过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她疲惫地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仿佛在汲取最后一丝力量,也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祈祷。
殿外,皇宫的夜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月。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笼罩着整个京城。御书房的方向,灯火通明,争吵声隐约可闻。而遥远的北境,烽火连天,杀声震野。
一场席卷整个大胤的风暴,己然降临。而风暴的中心,这间小小的慈济宫偏殿内,一个昏迷的战神,和一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却被迫扛起千钧重担的医妃,正紧紧依靠在一起,在命运的惊涛骇浪中,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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