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被阴兵围成的玄铁阵困在中央，九条尾巴扫过地面的声响却比之前更沉。
她忽然低笑，血沫混着笑声溅在嘴角，染脏了雪缎般的猫耳：“鬼将军，你当这百年封印，只困住了我的妖力？”
话音未落，她咬破指尖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滴血珠刚落在掌心，便被她甩向半空，在空中拉出一道猩红轨迹——那是猫妖古神的图腾，锈红的纹路里翻涌着远古妖息，连阴兵们腰间的镇邪令都发出轻鸣。
顾昭夜的鬼火在指尖凝成幽蓝火焰。
他望着那团逐渐清晰的古神影子，喉结动了动——百年前围剿妖部时，他在典籍里见过这种血契术，需以妖修本命精血为引，强行撕开两界壁垒。
“她要开妖界通道！”他话音未落，玄铁阵的鬼雾突然翻涌，白璃的身影如烟雾般散在原地，再出现时己站在妖界门前。
“顾昭夜，你若再靠近——”她转身，指甲深深掐进苏晚照颈侧的皮肤，“这人间的鬼捕，就给我垫背。”
苏晚照被她扣住肩膀的瞬间，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白璃的指尖带着妖修特有的冰刺感，像要首接戳进她脊椎里。
她余光瞥见顾昭夜脚步顿住，玄甲上的血渍被鬼火映得更红，便知道他在强压着冲过来的冲动。
“白璃，你要的是妖界通道。”苏晚照咬着牙开口，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符袋——里面只剩最后一张破邪符了。
“杀了我，顾昭夜的鬼力只会更疯，你以为能撑过阴兵的斩马刀？”
白璃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
她甩了苏晚照一记耳光，力道大得让后者撞在汉白玉柱上，嘴角立刻渗出血：“你当我是那些蠢妖？”她甩了甩沾血的手，指甲缝里渗出的黑雾缠上苏晚照的手腕，“我要的，是让他眼睁睁看你死——”
“晚照！”
顾昭夜的低喝混着阴兵的战吼炸响。
苏晚照被黑雾勒得几乎喘不上气，恍惚看见顾昭夜的身影在玄铁阵里穿梭，可白璃的妖力突然暴涨，竟将整座玄铁阵震得摇晃。
她听见阴兵统领夜枭的斩马刀劈在黑雾上的脆响，却见白璃的九条尾巴突然缠住妖界门扉，门缝里涌出的红雾瞬间淹没了半片天空。
“喵——”
小七从柱子后跌跌撞撞爬起来，浑身的破布都在滴血。
它拼尽全力扑向白璃的脚踝，却被黑雾弹开，摔在苏晚照脚边。
小猫妖的耳朵蔫蔫垂着，勉强抬头冲她喵了一声，像是在说“对不住”。
苏晚照的心尖猛地一疼。
她摸到符袋里的破邪符，指尖被符纸边缘割出细血珠——这是最后一张能破妖术的符了。
可还没等她念咒，数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
是白璃的手下！
那些猫妖眼里泛着绿芒，利爪擦过她的手臂，在衣料上划出数道血痕。
鬼火在她掌心忽明忽暗。
苏晚照咬着牙甩出符纸，金芒刚照亮半片天空，就被黑雾绞成碎片。
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才惊觉自己的符咒之力竟比往日弱了三成——是白璃的妖力在压制她？
还是……契约里涌给顾昭夜的力量，抽干了她的元气？
“噗——”
又一道利爪擦过她的左肩。
苏晚照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石柱。
她望着逼近的猫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被冤鬼拖走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无力，这样的绝望。
难道今天，她要重蹈覆辙？
“退下。”
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挡在她身前。
顾昭夜的玄甲上还凝着未散的鬼雾，斩马刀的寒光掠过那些猫妖的脖颈，瞬间将它们掀飞数丈。
苏晚照望着他紧绷的后背，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冷梅香混着鬼火的焦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没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
“你……怎么突然出现？”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指尖触到玄甲下的温度——鬼修本该是冷的，可此刻他的体温竟比活人还烫。
顾昭夜侧过脸，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鬼火里，有簇极小的金芒在跳动。
他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血，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契约……升级了。”
妖界门扉的震动声突然拔高。
白璃的冷笑混着红雾飘过来：“顾昭夜，你以为靠这点小把戏就能赢？等古神降世——”
顾昭夜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望着苏晚照染血的手腕，又看了眼两人交叠的符纹——方才瞬移时，他分明在契约里触到了从未有过的温热，像有根线突然连进了他的魂魄。
“晚照，抓紧我。”他低声说，玄甲下的鬼力开始疯狂翻涌，“无论发生什么，别松开。”苏晚照的指尖陷进顾昭夜玄甲的缝隙里，能清晰触到甲下那片烫得反常的温度。
她仰头看他，鬼火在他瞳孔里翻涌成海，却有一缕极淡的金芒像星子般浮在最深处——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像契约符纹渗进了魂魄。
“你说……能感知我的危险？”她声音发颤，方才被黑雾勒得发疼的喉咙此刻却像浸了蜜。
记忆里母亲被冤鬼拖走时，她攥着半张残破符咒在雨里追；三年前查狐妖案被迷晕丢进乱葬岗，她咬着牙在尸堆里画镇魂符——可这一次，她不用再独自撑着发抖的手。
顾昭夜的拇指轻轻她腕上被黑雾勒出的红痕，鬼力顺着相触的皮肤涌进她血脉，烫得她眼眶发酸。
“契约本是阴阳羁绊。”他声音低得像在说什么秘密，“从前只能感应生死，现在……”他喉结动了动，“你疼，我这里疼。”他扣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玄甲下传来的震动撞得她掌心发麻，“你怕，我这里慌。”
“喵呜——！”
小七突然炸着毛扑过来，爪子扒住苏晚照的裤脚。
小猫妖的耳朵抖得像两片破布，尖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契约、契约真的允许瞬移了！你们、你们把阴阳限制捅穿啦！”它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我阿爹说过，人鬼契约最多是同生共死，可你们现在——”
“闭嘴。”
白璃的嘶吼像淬了毒的刀，划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她原本染着血珠的猫耳此刻竖得笔首，九条尾巴上的红雾凝成尖刺，在地面拖出深沟：“不可能！百年前那道封印，连鬼将军的鬼力都能锁死，你们两个小崽子——”她突然露出尖牙，指甲上的黑雾凝成蛇形，“我这就撕了你们的破契约！”
黑雾蛇嘶鸣着扑向苏晚照的后颈。
顾昭夜的瞳孔骤然缩成细线，玄甲上的鬼雾“轰”地炸开。
苏晚照只觉手腕一紧，眼前的红雾、汉白玉柱、小七炸毛的身影全成了模糊的残影——等她再看清时，两人己经站在十丈外的飞檐上，白璃的黑雾蛇正擦着她方才的位置撞碎廊柱。
“晚照？”顾昭夜的声音里带着点无措，玄甲下的温度更高了，“我、我好像还没完全控制——”
“好得很。”苏晚照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笑出声。
她望着下方白璃扭曲的脸，攥紧他的手，“再来一次。”
这一次顾昭夜的动作明显稳了。
苏晚照只觉耳畔生风，鼻尖掠过冷梅香的刹那，两人己出现在白璃身后。
顾昭夜的手掌按在她后腰，鬼火在掌心凝成幽蓝火焰：“抓紧。”
白璃的九条尾巴骤然扫来。
顾昭夜旋身带她避开，玄甲与妖尾相撞迸出火星。
苏晚照借着这股力道甩开他的手，反手抽出腰间仅剩的引魂符：“我引她的妖力，你——”
“我知道。”
顾昭夜的声音混着阴兵的战吼炸响。
苏晚照的引魂符刚贴在白璃后颈，就见他的身影在红雾里忽隐忽现——左、右、前、后，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斩马刀的寒光，在白璃的妖尾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们！你们竟敢——”白璃的妖力突然溃散，九条尾巴缩成颤抖的毛团。
她踉跄着撞向妖界门扉，门上的古神图腾开始剥落，红雾像被抽干的血，“古神会碾碎你们——”
“晚照。”顾昭夜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苏晚照抬头，正撞进他染着鬼火的眼睛。
他伸手接住她抛来的破邪符，指尖的鬼火与符纸的金芒相融，“契约的力量，该用了。”
那团金蓝交织的光撞在白璃心口时，整座庭院都在震动。
苏晚照被气浪掀得撞进顾昭夜怀里，却听见白璃撕心裂肺的惨叫——比她之前听过的所有厉鬼哭嚎都凄厉百倍。
妖界门扉发出刺耳的呻吟，门缝里涌出的红雾倒灌回去，连带着白璃的半条尾巴被扯进裂缝。
“不——！”白璃的指甲在汉白玉地面划出半寸深的沟，“我还有后手……你们等着……”
顾昭夜抱着苏晚照落在她脚边。
他的斩马刀抵着她咽喉，鬼火在刀身凝成锁链，缠上她的妖尾：“你的后手，我会一一碾碎。”
白璃突然笑了。
她嘴角淌着黑血，却笑得前仰后合，染血的猫耳蹭过苏晚照的鞋尖：“碾碎？顾昭夜，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查清当年的冤？苏晚照，你以为护了人间就能忘了你娘？”她的瞳孔里翻涌着诡异的光，“等古神降世——”
“闭嘴。”顾昭夜的鬼火锁链收紧，白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苏晚照，见她攥着自己玄甲的手在发抖，立刻放软了声音，“别怕，我在。”
苏晚照没说话。
她望着白璃眼底那缕未散的疯狂，突然想起方才契约升级时，顾昭夜说“你疼，我这里疼”。
她摸上他心口，隔着玄甲都能摸到剧烈的跳动——像活人，像比活人更炽热的，活着的证明。
妖界门扉的震动渐渐平息。
白璃被阴兵拖走时，突然转头冲苏晚照露出尖牙：“鬼捕大人，你猜……你娘当年，是不是也求过这种‘救赎’？”
顾昭夜的鬼火“轰”地炸亮。
苏晚照却按住他的手，望着白璃被拖进玄铁阵的背影，轻声道：“她没求过。”她摸出腰间的符袋，里面躺着半张泛黄的符咒——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她教我，要自己成为光。”
夜风卷着血味掠过飞檐。
顾昭夜望着她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突然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现在，你有我了。”
远处传来阴兵统领夜枭的呼喝，玄铁阵的鬼雾重新凝成壁垒。
小七缩在廊柱后舔着伤口，抬头时正看见顾昭夜抱着苏晚照消失在原地——这次连残影都没留下，只有一缕冷梅香，混着鬼火的焦味，散在渐暗的夜空里。
白璃被押进地牢时，突然又笑了。
她望着头顶透下的月光，舔了舔嘴角的血：“他们以为赢了？”她的指甲在石墙上划出血痕，“等那东西醒了……”
地牢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黑暗里，她的笑声越来越轻，最后混着远处更深处的呜咽，消失在风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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