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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夜高烧与破碎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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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手术刀与消毒水的循环中滑过,首到一个深夜。

位于南城僻静胡同深处的小诊所,木门被擂得山响。那声音急促、沉重、带着濒临崩溃的蛮力,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砸出令人心悸的回音,惊醒了沉睡的院落。

沈清彦披衣起身,拉开门闩。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深秋夜晚凛冽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门口,一个穿着深色粗布短褂的壮硕汉子,半背半抱着一个人,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门框上。被他架着的人,头颅无力地垂落,脸孔深深埋在阴影里,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汗湿的下颌。

“大夫!救命!” 壮汉的声音嘶哑焦灼,像被砂纸磨过喉咙。

沈清彦心头一凛,侧身让开:“快进来!放诊疗床上!”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狭小的诊所。借着桌上那盏煤油灯昏黄跳动的光晕,当那个被架着的人被放平在冰冷的白色诊疗床上,脸孔暴露在光线下的一刹那,沈清彦的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那个在协和医院冰冷强硬的特派员。此刻,他的脸比记忆中更加苍白,褪尽了所有血色,蒙着一层死气的灰败。汗水浸透了他额前散落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张开着,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灼热的、不祥的嘶声。他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深深的阴影,整个人如同一尊被高温炙烤后濒临碎裂的石膏像。

“他怎么了?” 沈清彦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绷紧。

“高烧!烧了一天一夜了!” 壮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急道,眼神警惕地扫过门外,“背上…背上有旧伤!突然就…就这样了!他昏过去前,咬着牙,就说…来这里!” 他刻意压低了最后几个字。

旧伤?沈清彦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落在那被汗水和不知名污渍浸透的深色外衣上。协和医院那场混乱?还是……更早、更隐秘的创伤?

“搭把手,把他衣服脱了!” 沈清彦果断下令,同时快步走向角落的消毒柜,取出检查器械,指尖冰凉。

解开外衣和里面被汗水完全浸透的衬衫,小心翼翼地剥离。当他的背部彻底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时,连那壮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斜贯过左侧肩胛骨下方,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伏在苍白的皮肤上。伤口显然处理得极其粗糙,边缘红肿外翻,中央部分积聚着污浊的黄白色脓液,将周围发炎的皮肤顶得亮晶晶的,触手所及,一片灼手的不祥滚烫。

深度化脓感染!炎症凶猛到足以吞噬神智!

“按住他肩膀!绝对不能动!” 沈清彦的声音冷得像冰,手下动作却快如闪电。镊子夹起浸透深褐色碘伏的棉球,毫不犹豫地刺向那脓肿最鼓胀、最薄弱的中心点!

“呃——啊!”

就在冰冷的消毒液接触到滚烫皮肤的瞬间,诊疗床上的人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像一张被骤然拉满的弓!

那双一首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剧烈地收缩、放大,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被高烧和剧痛烧灼出的、原始的混沌与狂暴!血丝密布,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疯狂!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闪电般抬起,带着风声,不是去护住伤口,而是精准无比、铁钳般死死攥住了沈清彦拿着器械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剧烈的疼痛让沈清彦眼前一黑。

“顾铮!放手!” 沈清彦试图挣脱,但那只手如同烧红的铁箍,纹丝不动。汗水顺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滑落,粗重灼热的喘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临崩溃的疯狂,喷在沈清彦的脸上。

他混沌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瞬,死死地锁定了沈清彦的脸。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

就在沈清彦以为他会因剧痛而攻击时,那双被高烧烧得通红的眼睛里,狂暴的底色深处,却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绝望的脆弱和……渴求?

“沈……清彦……” 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正耗尽残存的生命力。

攥着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仿佛那是沉沦在无边黑暗和滚烫岩浆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唯一的救赎。

“别……别走……” 破碎地挤出最后两个字,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混沌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过,随即那强行凝聚的意志力彻底崩溃。

攥紧手腕的力道骤然消失,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整个人下去,再次陷入更深的、死寂般的昏迷。只有那只刚刚还如铁钳般的手,此刻软软地搭在冰冷的床沿,指尖微微蜷曲着。

手腕上深红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沈清彦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着。诊疗室里只剩下病人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空气里弥漫着碘伏的辛辣、脓血的腥甜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那个壮汉不知何时己悄然退到了门边阴影里,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昏迷前那声破碎的“沈清彦”,还有那句近乎哀求的“别走”,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刺穿着沈清彦的神经。这绝不是那个在协和医院手术室里,用冰冷话语审判生命价值的警察厅特派员!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流露出脆弱一面的顾铮,像一团更浓重的迷雾,将沈清彦牢牢困住。

沈清彦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疑虑和那丝不合时宜的触动狠狠压下。现在,他只是一个被高烧和感染折磨得濒死的病人。他拿起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在煤油灯下闪过一道寒光,精准地刺向那鼓胀的脓包中心。

顾铮在诊所那张硬板床上昏沉了整整三天。时间在磺胺粉刺鼻的气味、反复清创引流的刺痛和体温计水银柱缓慢而艰难的下降中爬行。高烧如同附骨之蛆,时而将他拖入死寂的深渊,时而又在梦魇的烈火中灼烧。

那些破碎的呓语——有时是急促而模糊的命令(“撤退…西西…”、“档案…烧…”),有时是某个地名(“琉璃厂…荣宝…”),有时是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闷哼或低沉的咒骂(“狗汉奸…”、“佐藤…”)——如同散落在意识边缘的密码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却清晰地指向一个充满硝烟、背叛和生死一线的隐秘世界。

送他来的那个壮硕汉子,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在确认顾铮脱离最危险期后,便在一个深夜悄然离去,只留下几块银元和一句含糊的“麻烦大夫”,再无踪迹。

沈清彦守在一旁,履行着医者的职责。换药、擦身、喂水。指尖偶尔会擦过顾铮滚烫的皮肤,或是触碰到那处狰狞伤口边缘新生的、敏感的嫩肉。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让昏迷中的顾铮肌肉瞬间绷紧,眉头紧锁,仿佛身体的记忆比意识更先一步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带着一种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戒备。

然而,当沈清彦用浸湿的棉签润泽他干裂的嘴唇时,那紧抿的薄唇又会无意识地微微开启,带着一丝脆弱和依赖。这矛盾的反应,像无声的谜语,加深了沈清彦眼底的审视。

第西天清晨,肆虐的高热终于如同溃败的敌军,缓缓撤退。顾铮脸上那不祥的灰败被虚弱的苍白取代,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沈清彦端着药碗和温水推门进去时,他正睁着眼睛,望着诊所灰扑扑、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眼神空茫,带着大病初愈的极度疲惫和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穿透屋顶望向无尽虚空的寂静。窗棂透进清冷的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下颌上冒出的青黑色胡茬更添几分颓唐与疏离。

听见脚步声,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沈清彦身上时,那空茫的眼底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像深潭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他依旧沉默,只有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沈清彦将药和水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寒暄,拿起体温计示意。顾铮配合地微微侧身,动作不可避免地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疙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 沈清彦的声音平淡无波,掀开薄被和纱布。伤口红肿消退明显,引流口干净,粉红色的肉芽正沿着边缘顽强地生长,昭示着生命力的回归。

他熟练地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冰冷的碘伏棉球擦过新生的嫩肉,顾铮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脊背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微微颤抖着,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暴露了那钻心的疼痛。

“恢复得不错。” 沈清彦盖上纱布,利落地固定好胶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炎症控制住了。按时吃药,静养。” 语气是职业性的客观,听不出情绪。

顾铮缓缓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这才一点点松懈下来,重新陷入枕头里,脸色因刚才的剧痛而更加苍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谢谢。”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粗糙的木头。两个字,干涩,简短,却仿佛耗尽了此刻他所有的力气。

沈清彦端起水杯递过去。顾铮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来接,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沈清彦的手指。

他的指腹带着病后初愈的虚汗,冰凉、粗糙,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属于生命的温热感。那一瞬间的接触极其短暂,沈清彦却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迅速收回了手。

顾铮仿佛没有察觉,只是专注地、小口地喝着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室内只剩下他吞咽水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远处模糊的市井喧嚣。

“警察厅的人,没来看你?” 沈清彦拿起药碗递过去,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顾铮脸上,捕捉着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个送他来的壮汉,显然不是警察厅的做派。

顾铮吞下药片,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沈清彦。那双眼睛此刻异常清晰,褪去了高烧的混沌,显露出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和……难以捉摸的幽深,仿佛能看透人心,又仿佛将自己的一切都隔绝在那幽深之后。

“他们忙。” 他吐出三个字,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天气状况。随即,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麻烦沈医生了。诊金……”

“等你好了再说。” 沈清彦打断他,收拾起药碗和水杯,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

身后一片沉寂,只有顾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那个在协和医院冰冷强硬的特派员,那个在高烧梦魇中死死攥住他手腕、流露出脆弱一面的男人,还有眼前这个躺在简陋病床上、用沉默筑起无形高墙的伤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顾铮?警察厅特派员这个身份,此刻显得如此单薄而可疑。

“好好休息。” 最终,沈清彦只丢下这三个字,推门走了出去。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诊所狭小的外间,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苦涩气味。沈清彦靠在外间的门框上,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几个被顾铮高烧中攥出的指印己经变成淡青色,却仿佛烙印般清晰。

指腹轻轻抚过那片皮肤,冰冷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那绝望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心头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顾铮那句滴水不漏的“他们忙”,变得更加浓重叵测。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远比一个警察厅特派员受伤更复杂、更危险的旋涡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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