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没问题。”
顾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这个‘鱼饵’?如何取信于他们?”
他接受了这个计划的核心,但细节必须万无一失。
沈清彦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快速画着
“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中间人…一个在古玩行里消息灵通,但又游离于几大势力之外,且…能被我们控制或利用的人。”
他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勾勒出几个名字和关系网
“还有,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让佐藤觉得我‘有价值’,又不会轻易对我下杀手的身份…” 他的大脑开始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每一个节点都关乎生死。
诊所昏黄的灯光下,两个男人伏在简陋的木桌上,冷静地谋划布局
窗外的雪,依旧无声地落着,掩盖着这座危城下汹涌的暗流和即将燃起的火星。命运的齿轮,在狭小的诊所里,开始缓缓咬合、转动。
接下来的两天,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顾铮如同鬼魅般在沈清彦的掩护下短暂离开诊所,联络了那个送他来的壮汉,沈清彦后来才知道此人叫雷大力,是顾铮在行动线上最信任的伙伴之一,以及一位潜伏在琉璃厂多年、表面经营着一间不起眼旧书铺的地下党老交通员“老周”。
沈清彦则利用自己在协和医院和北平医学界的人脉,不动声色地打探着佐藤健一近期的行程和可能的接触对象,同时精心“装扮”着自己的“新身份”。
行动前夜,永定门东侧那片被废弃多年的砖窑区,在1936年初冬的寒夜里显得格外荒凉破败。
巨大的、如同怪兽残骸般的砖窑黑洞洞地矗立着,残垣断壁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寒风在废墟间呼啸穿梭,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砖石粉尘和陈年煤灰的气息。
沈清彦穿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棉袍,外面罩着略显宽大的藏青色马褂,头上戴着一顶深色的瓜皮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藤制出诊箱,像极了一个在寒夜里赶路的普通郎中。
他的步伐异常沉稳,呼吸控制得极其均匀,眼神在帽檐的阴影下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废弃窑洞的入口、可供藏身的断墙、撤退的路线。
每一个细节皆于他脑海之中迅速勾勒出精准的地图。他的心跳,恰似上紧发条的精巧钟表,沉稳且规律。
按照与老周“无意”间透露给某位与日本商社有勾连的古玩掮客的信息
今夜子时,此地会有一位神秘的“南边来客”,带着一笔现金,想“截胡”一批刚从地下出来的“新鲜货”,急寻懂行的中间人和鉴定师。这笔“生意”的利润足够,风险也足够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时将近。寒风似乎更凛冽了,刮在脸上生疼。
远处,永定门城楼巨大的黑影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终于,一阵刻意压低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
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大车,在七八个穿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彪悍汉子(日本浪人)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砖窑区的中心空地。
车停稳后,浪人们迅速散开,警惕地占据着制高点和通道口,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动作干练,训练有素。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空地,停在货车旁。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壮硕男子(贴身护卫),迅速扫视全场后,才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一个穿着考究和服、外面罩着深色羽织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形不高,略显清瘦,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细长,闪烁着一种学者般的温润光泽,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谦和的微笑。
然而,沈清彦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借着惨淡的月光,清晰地捕捉到那镜片后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而贪婪的精光。佐藤健一。
他下车后,并未急于走向货车,而是悠闲地踱了两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的断壁残垣,最后,落在了沈清彦藏身的那堵矮墙方向,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
“出来吧,朋友。天寒地冻,不必躲藏了。” 佐藤的声音不高,带着奇特的韵律感,清晰地穿透了寒风,传入沈清彦耳中。他竟然早就发现了!
沈清彦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迅速调整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被识破的尴尬。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拎着出诊箱,缓缓从矮墙后站起身,走了出来,步履刻意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拘谨和面对这场面的“不安”。
“佐藤先生?” 沈清彦走近几步,在距离佐藤七八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躬身,用略带南方口音的官话说道,声音带着刻意的紧张,“在下…姓苏,苏文远。受…受朋友之托,前来验看货物。” 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假身份,一个在南方小有名气、但根基不深、因战乱流落到北方的书画商兼金石爱好者。
佐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清彦,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全身,最后落在他手中的出诊箱上,微微挑眉:“苏先生?验货…带着医箱?倒是别致。”
“让先生见笑了。” 沈清彦脸上露出窘迫而无奈的笑容,拍了拍箱子,“兵荒马乱,路上不太平。带点应急的药品,也是…也是以防万一。混口饭吃,让先生见笑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倒是符合一个“流落异乡商人”谨小慎微的设定。
佐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和,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苏先生的朋友,消息倒是灵通。”
他意有所指
“不知…对这批货,了解多少?又带了多大的‘诚意’?”
“朋友只说是…地下的‘硬货’,年份好,器型少见。”
沈清彦谨慎地回答,故意说得模糊
“至于诚意…” 他拍了拍自己的棉袍
“倾尽所有,只求一两件心头好。具体的,还得验过货才敢…才敢报价。”
他表现得像一个既贪婪又胆怯、被巨大利益诱惑而来的投机者。
佐藤的目光在沈清彦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这时,一个穿着警察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矮胖身影,从一辆货车后面闪了出来,快步走到佐藤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眼神还警惕地瞟了沈清彦一眼。
沈清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就是警察厅的内应!他认出了对方制服上的肩章标识,是永定门附近巡逻队的一个小头目。
佐藤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对着沈清彦点了点头:“苏先生倒是爽快人。那就…验货吧。希望你的眼光,配得上你的‘诚意’。” 他挥了挥手。
几个浪人上前,扯开了其中一辆货车的油布。在几盏骤然亮起的强光手电照射下,车厢里堆叠的青铜器、陶俑、石刻残件暴露出来,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带着刚从泥土中剥离的阴森气息。
沈清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他以“鱼饵”的身份,成功混入了现场,获得了接近货物的机会。
然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虎符在哪里?顾铮在哪里?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投向那些冰冷的器物,同时,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佐藤、护卫、浪人,还有那个警察厅的内应。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强光手电惨白的光柱打在敞开的货车车厢上,将那些刚从地下重见天日的器物映照得纤毫毕现,也映衬得周围的黑暗更加浓重。
青铜器的铜绿斑驳,陶俑的面容模糊而诡异,石刻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金属的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地底的阴冷气息。
沈清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他缓步上前,走到车厢边。
佐藤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但那笑容像一层薄冰,掩盖着深不可测的寒潭。两名黑衣护卫如同门神般分立佐藤左右,眼神如同鹰隼,死死锁定沈清彦的每一个动作。周围的浪人散得更开,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柄或藏在怀里的枪柄上,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那个警察厅的矮胖内应,则缩在后面一辆货车的阴影里,紧张地搓着手。
“苏先生,请吧。” 佐藤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沈清彦点了点头,没有急于去翻动那些器物,而是先整体扫视了一遍。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如同在手术台上观察病灶,带着一种专业而挑剔的审视。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先拿起一件布满饕餮纹的青铜觚,对着手电光仔细看了看纹饰和锈色,又用手指轻轻敲击,侧耳倾听那微弱的回响,然后微微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放下。
“器型尚可,但锈蚀过重,内里恐怕有损…可惜了。” 他的评语带着行家的惋惜。
接着,他又拿起一件灰陶骑马俑,仔细端详着俑人的服饰细节和马匹的肌肉线条,甚至还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陶胎,感受其质地。
佐藤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对沈清彦这份“专业”多了几分兴趣。
沈清彦一件件看过去,动作沉稳,点评简洁而切中要害,既表现出了足够的眼力,又刻意流露出对眼前这些“大路货”的些许失望。他在拖延时间,更在等待,等待那个关键目标的出现,同时也在用这种“专业”的表演,降低对方的警惕。
终于,当他拿起一件造型相对普通的青铜提梁卣(盛酒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车厢角落里,一个用破旧麻布随意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包裹得并不严实,一截灰绿色的、带着狞厉兽面纹饰的青铜器角露了出来!
沈清彦的心脏猛地一缩!那纹饰!和他看到的虎符草图上的特征高度吻合!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提梁卣放下,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手腕,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个麻布包裹,带着一丝好奇
“咦?这件…包裹得倒是严实,不知是何物?”
佐藤微微一笑,示意一个浪人:“打开,给苏先生看看。”
浪人上前,粗暴地扯开麻布。一尊造型雄浑、线条狞厉的青铜虎符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
虎身呈扑击状,獠牙毕露,虎尾如鞭,那分铸的咬合面在强光下清晰可见,上面果然镌刻着极其细密、非文字的奇异符号!
虎符!就是它!
呆呆鱼陈小米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HM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