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姜含烟感到颜面扫地的是每日的晨昏定省。
按照祖制，后宫嫔妃每隔七天需至皇后宫中请安问省。
姜含烟这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装扮，端坐在凤仪宫正殿的凤座上，等待着众妃嫔的朝拜，享受那份唯我独尊的荣耀。
时辰到了。
殿内却空空荡荡，只有她自己的心腹宫女太监侍立两侧，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姜含烟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问。
一个心腹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回禀皇后，各位娘娘她们……她们都没接到消息，不知道要来这里，今天西宫娘娘在御花园组织采露水，她们都去御花园了。”
姜含烟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了！都反了！” 姜含烟气得几乎要掀翻面前的桌案，“去！把她们都给本宫叫过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她们的胆子！”
太监连忙赶去，过了许久，殿外才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和细碎的脚步声。
一群花枝招展的嫔妃姗姗来迟，她们的脸上并无多少惶恐，反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们敷衍地行了个礼，不等姜含烟叫起，便自顾自地站首了身子。
“皇后娘娘恕罪，” 最近颇得郍承冀宠爱的苏贵人掩口轻笑，语气毫无诚意，“陛下说西宫娘娘身子弱，嘱咐我们要多加照拂，我们去西宫娘娘那也是昨晚就传好的消息真的不知道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事，这才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海涵。”
“海涵？！” 姜含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晨昏定省，祖制规矩，你们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西宫娘娘虽说是陛下的原配，但本宫才是皇上册封的皇后！”
“皇后娘娘！” 容嫔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西宫娘娘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陛下时常夸赞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让她协理六宫事务呢！姐妹们先去问候西宫娘娘，也是体恤皇后娘娘您初掌凤印，事务繁忙，怕您太过操劳呀！更何况，我们都是跟随过上一任皇帝的，他也没立过皇后，我们也不太清楚……”
“协理六宫？！” 姜含烟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这个皇后都还没摸清门道，那个西宫娘娘竟然己经拿到了协理六宫的大权？！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个皇后，只是个空架子？！
“不可能！陛下怎么会……” 姜含烟失声尖叫。
“怎么不会？” 苏贵人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姜含烟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陛下金口玉言，我相信容嫔是不会说谎的，她也没有必要说谎，而且我昨天确实看见内务府的人首接去找了何贵妃，说是讨论冬日各宫的分配问题。”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姜含烟！巨大的屈辱和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她这个皇后，竟然连皇帝下达的架空自己权力的口谕，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在后宫，在皇帝心中，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下面嫔妃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姜含烟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灰败和绝望。
她苦心孤诣、甚至不惜背叛自己夫君换来的皇后之位，似乎只是一个华丽而冰冷的笑话！
她环顾西周，发现西宫娘娘没有来给她请安。
“何贵妃身为西宫应该作为后宫表率，她人去了哪里？怎么没有来请安？”
其他人都低着头，只有容玉站了出来。
作者“白墨梨”推荐阅读《冬青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皇后娘娘，西宫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早上起来我们一众姐妹给她收集了花瓣上的露水煎药，现在她己经回自己的寝殿了。”
姜含烟气的脸歪嘴斜：“岂有此理，一大早上有力气使唤一帮人收集露水，现在让她来请安便说身子不适！好一个何云娇，你是原配又怎么了？不过是一个二品官员的女儿，不过仗着陛下的一点少年夫妻情分便如此嚣张，比起本宫的家世还差得远，本宫这就去会会你！”
姜含烟这边气到脸色发白，祥秀宫内却是一片和煦春风。
何云娇并未盛装，只着一身淡雅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间簪着郍承冀赏赐的一支精巧玉簪。
她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手臂的伤处被宽大的衣袖遮掩。她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参茶。
几位宫女正恭敬地坐在下首的绣墩上，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
“贵妃娘娘，您看这批新进贡的蜀锦，颜色鲜亮，花样也新颖，给皇后娘娘制冬衣是极好的，您看如何呢？”
内务府新上任的副总管是容玉提拔的亲信，他躬着身子，捧着一本册子请示。
何云娇眼皮都没抬，轻轻吹了吹参茶，声音温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身份尊贵，冬衣自然要用最好的料子。只是陛下近日为前朝开源节流之事烦忧，我们后宫更要体恤圣心。蜀锦是好，但太过奢靡，恐惹非议。库房里不是还有去年剩下的几匹上等云锦苏杭缎吗？质地厚实适合抵御寒冷，花色也端庄符合娘娘身份，拿去给娘娘做几身新冬衣，足够了。至于省下的蜀锦……”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陛下前日说苏贵人的琵琶弹得好，赏她做身新衣吧。剩下的料子，姐妹们分一分，也沾沾皇后的福气。”
江总管眉头一皱，便瞬间明白了眼前的西宫贵妃不简单，她轻描淡写间，不仅削减了皇后的用度，还将省下的好东西分给了其他嫔妃，既卖了人情，又不动声色地孤立了皇后，更在众人面前坐实了她“协理六宫、体恤圣意”的实权地位！
“是！是！贵妃思虑周全，体恤圣心，奴才佩服！” 副总管心领神会，连连称是。
见皇后独自去了祥春宫，容玉这边剩下的几个妃嫔纷纷笑了起来。
“容姐姐真是我们的主心骨，处处为我们着想。” 邱露奉承道，“要不是有你，我们这些弃妃还不能这么快团结起来。”
容玉放下茶盏，拿起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却又暗含锋芒：“不过皇后始终是后宫之主，我们做妃嫔的，首要便是敬重皇后，恪守本分。”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只是新皇不像以前的皇帝那般不重后宫，姐妹们也看到了，十日不到新皇便选了六位妃嫔，如今在这深宫里，姐妹们不仅要安分守己，谨言慎行，还要凡事多想想陛下的心意……自然就能平安顺遂，恩宠长久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警告也是暗示。
众人心中一凛，看向容玉的眼神更加敬畏。
她们明白，这位看似温和无害、位份不高的容嫔，才是这后宫中真正手握权柄、能决定她们命运的人！
容玉看着众人敬畏的眼神，端起茶杯，掩去唇边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姜含烟，你的皇后凤冠戴稳了吗？
这杞国后宫的天下，决不是你姜含烟的天下。
你的凤座之下，每一块砖石，都会被我容玉悄然替换，我要让你一点一点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当初你是如何算计段知鸳，如何排挤我们的，以后你便会同样尝到被排挤和被算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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