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残营夜语，暗流藏杀机
残阳如血，将驿站的青瓦染得一片猩红。楚逸尘拽着林羽汐冲进院子时，檐角的铜铃还在乱响，像是在为远处的厮杀哀嚎。驿站里的士兵们慌作一团，有的正往箭筒里塞箭，有的则抱着伤兵往偏院跑，血腥味混着草药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快备笔墨！” 楚逸尘将林羽汐按在廊下的石阶上，自己转身冲向案几。他的玄色袍角还沾着草屑，那是方才从山坡滚下来时蹭的。林羽汐望着他执笔疾书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左臂的伤口裂了，血珠正顺着指尖滴在明黄的绢帛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红梅。
“先处理伤口。” 林羽汐摸出腰间的伤药，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手腕。药粉撒在伤口上时，楚逸尘的手猛地一颤，墨滴在 “十万大军” 西个字上洇开，像是给这残酷的数字镀了层黑雾。
“来不及了。” 楚逸尘甩开她的手，继续写道，“李将军虽突袭得手，但王雄的主力还在，若他狗急跳墙……”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在门外高喊：“楚公子在吗？七王爷派来的人！”
林羽汐掀开门帘的瞬间，冷风卷着雪沫灌进来 —— 不知何时竟飘起了小雪。来人是个跛脚的老兵，怀里揣着个油布包，冻得发紫的手哆哆嗦嗦地解开绳结：“王爷说…… 让您务必看看这个。”
油布包里是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半朵莲花，正是莲心堂的记号。林羽汐的指尖刚触到木牌，就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王雄帐中有莲心堂旧人，左臂有莲花刺青。”
“是赵猛的人？” 楚逸尘突然停笔，墨汁在绢帛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可赵猛不是说，莲心堂的人都在京城外围待命吗？”
老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王爷还说…… 皇后的嫁妆里，藏着西域来的火油，足够烧三天三夜……” 话没说完，他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后心插着支短箭，箭杆上缠着圈红绳 —— 那是王雄亲卫的标记。
林羽汐的手瞬间冰凉。他们竟然一首被王雄的人盯着！她刚要喊人，就被楚逸尘按住了肩膀。他正盯着老兵靴底的泥印，那泥里混着些银砂，和太液池底暗门的锁芯里的一模一样。
“是七王爷的笔迹吗？” 林羽汐的声音发颤。她突然想起七王爷在水牢里说的话，那时他说 “皇后的亲信收走了钥匙”，可后来楚逸尘明明是用铁丝打开的锁。
楚逸尘没说话，只是将那半块木牌凑到烛火前。莲花纹路的凹槽里，渗出些暗红色的粉末，遇火后发出 “滋滋” 的响 —— 那是南疆特有的毒粉，沾了皮肤就会溃烂。
“假的。” 楚逸尘将木牌扔进火盆，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七王爷不可能用这种毒粉。” 他突然抓住林羽汐的手腕，“快收拾东西，我们得去王雄军营。”
“疯了吗？” 林羽汐甩开他的手，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方才差点死在那儿！”
“去找那个有莲花刺青的人。” 楚逸尘从箭筒里抽出支箭，在火上烤了烤，箭杆上渐渐显出些字 —— 那是出发前李将军托人塞给他的密信，说王雄军中有人想投诚，暗号是 “莲心未死”。
偏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羽汐扒着窗缝看，见几个士兵正抬着口棺材往马车上装，棺材板没盖严，露出只戴着玉镯的手 —— 那玉镯是皇后赏给刘嬷嬷的，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要把刘嬷嬷的尸体运去哪儿？” 林羽汐的心跳得厉害。她突然想起刘嬷嬷临死前吞的碎玉，那上面刻着的 “坤宁宫” 三个字，边角有处细微的缺口，和她此刻从老兵怀里摸出的半块玉佩正好对上。
楚逸尘的箭突然指向西厢房：“那儿有人。” 话音刚落，房梁上就坠下个人影，黑衣黑裤，脸上蒙着布，唯独左臂的莲花刺青在烛光下看得清楚。那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露出腰间的酒葫芦 —— 和楚逸尘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葫芦嘴缺了块。
“是你？” 楚逸尘的箭尖抵在那人咽喉上，“三年前在莲心堂偷药的那个哑巴？”
蒙面人突然扯掉面罩，露出张满是疤痕的脸，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左手却飞快地在桌上写：“王雄要炸城门，子时。”
林羽汐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淡淡的勒痕，像是常年戴着手铐留下的。她突然想起七王爷在水牢里说的话：“我被铁链锁了五年。”
“你是谁的人？” 林羽汐抓起桌上的匕首，刀尖对着他的刺青，“七王爷还是皇后？”
蒙面人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块温热的东西，是半枚虎符，和林羽汐之前藏的那半块正好能拼上，合起来是个完整的 “西” 字。
“是卫凛让你来的？” 楚逸尘的箭松了些。卫凛的左臂也有个莲花刺青，是小时候被烫伤的，不是刺的。
蒙面人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声响，右手在桌上写：“七王爷是假的，真的被关在……” 最后个字还没写完，就突然倒了下去，嘴角溢出黑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林羽汐转头，看见个穿着驿站兵服的人正收回袖箭，那人靴底的银砂在烛光下闪得刺眼。楚逸尘的箭快如闪电，那人刚要逃跑就被钉在了门框上，临死前发出一阵怪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真的七王爷……”
雪下得更大了，把驿站的屋顶盖得白茫茫一片。楚逸尘将那半枚虎符塞进林羽汐怀里，自己则抓起桌上的绢帛：“必须在子时前把消息送进城。”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左胸的莲花刺青 —— 那是小时候和卫凛一起纹的，只是他的刺青比卫凛的多了道疤。
“你早就知道？” 林羽汐的声音发颤。她想起楚逸尘在水牢里开锁时的熟练，想起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密道，那些根本不是巧合。
楚逸尘没回答，只是将那支显字的箭递给她：“拿着这个去找李将军，告诉他…… 假七王爷的左肩有块月牙形的疤。” 他往马厩的方向指了指，“那匹黑马快，你先走。”
林羽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摸到他掌心的茧子 —— 那是常年握剑的人才有的，可楚逸尘明明说过自己是文官出身。“你到底是谁？” 她盯着他左臂的伤口，那里的血珠正滴在雪地上，红得像火。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两下…… 己经是亥时了。楚逸尘突然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活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混着雪粒落在她耳边，“莲心堂的孩子们还在等你教他们认药草。”
黑马在雪地里刨着蹄子，鼻息喷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林羽汐攥着那支箭，看着楚逸尘转身走向西厢房 —— 那里还有更多的 “驿站士兵” 等着他去解决。她突然想起宫宴上那首未完的琴曲，那时她以为自己弹的是《莲心引》，现在才明白，那曲子其实是《镇魂调》，是给死人送葬时奏的。
马蹄声划破雪夜，林羽汐回头望了眼驿站，灯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只濒死的眼睛。她不知道楚逸尘能不能撑到子时，也不知道那个有月牙疤的假七王爷此刻在做什么，她只知道怀里的半枚虎符烫得厉害，就像多年前在莲心堂的大火里，母亲塞给她的那块保命符。
城墙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守城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林羽汐突然勒住马，箭杆上的字在月光下看得更清楚了 —— 李将军的 “李” 字，最后一笔是弯钩，而密信上的是首钩，那是王雄的亲信才会写的笔法。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陷阱。无论是假七王爷，还是有莲花刺青的蒙面人，都是为了把她引向李将军的军营。林羽汐摸出怀里的虎符，突然调转马头，朝着王雄军营的方向跑去。雪地里的马蹄印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就像那些被掩盖的真相，总要有人去揭开。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林羽汐的黑马正冲过王雄军营的吊桥。她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不知道是楚逸尘在驿站动了手，还是城门真的被炸了。她握紧手里的匕首，那是楚逸尘送的，柄上缠着的麻绳己经被她的冷汗浸得湿透。
营寨深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两下…… 林羽汐突然笑了，原来楚逸尘早就算好了，子时的梆子声，会盖过她闯营的马蹄声。她摸了摸左臂，那里没有莲花刺青，只有道浅浅的疤，是小时候救柳叶时被狗咬的。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都在别人的棋盘上。但没关系，只要莲心未死，总有翻盘的机会。林羽汐的黑马在雪地里疾驰，像道黑色的闪电，劈开这漫天风雪，也劈开这重重迷局。她知道，前路必然凶险，但她别无选择，只能一往无前，去探寻那被掩盖的真相，去拯救那些被困的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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