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咸鱼推开客栈木门时，院角石桌旁的煤油灯还亮着。
林青竹正拿筷子敲着空碗哼曲儿，阿福蹲在旁边给老黄狗梳毛，见他进来，两人同时抬头。
"咸鱼哥！"阿福先跳起来，发顶的呆毛被夜风吹得乱颤，"赵阿婆煮了桂花醪糟，我给您留了——"
"打住。"楚咸鱼抬手止住他，指尖还残留着推演阵的淡金纹路。
他往石桌旁一坐，枯枝在桌面敲出轻响，"今天不喝醪糟，教你们练剑。"
林青竹的筷子"当啷"掉在碗里。
她瞪圆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说'打打杀杀不如晒咸鱼'么？"
"青竹丫头，你这记性。"楚咸鱼懒洋洋扯过条长凳，枯枝往空中一抛又接住，"昨日我不是说过，够你练半年的？"他屈指弹了弹枯枝，那根浸过无数茶汤的老竹突然泛起青光，"看好了，第一式'咸鱼摆尾'——"
话音未落，枯枝己划出半道银弧。
阿福的狗突然"汪"地窜开，石桌上的茶碗被剑气掀得转了三圈，却连半滴茶汤都没洒出来。
林青竹的发梢被风带起，后颈泛起凉意——这招看似笨拙的横扫，竟刚好封住了她所有后退的路。
"这...这是简化版的天外飞仙？"她眼睛亮起来，伸手去抓楚咸鱼的枯枝，"让我试试——"
"急什么？"楚咸鱼收回枯枝，在她脑门轻敲一记，"第二式'翻云覆雨'。"这回他的动作更慢，枯枝先虚点地面，再斜挑向半空，轨迹像极了客栈屋檐滴下的雨珠，"看着简单？
你要是能在三息内完整比划出来，我请你吃十笼酱肉包。"
阿福搓着掌心的茧子凑过来："我...我也能学么？"他声音发颤，指节因为紧张泛着青白——这小子跟了楚咸鱼三年，端茶倒水擦桌子利索，可连最基础的长拳都没摸过。
"你当我是开慈善堂的？"楚咸鱼挑眉，却在看见阿福眼底那簇小火苗时软了语气，"过来。"他抓住阿福的手腕，枯枝抵住少年掌心，"跟着我画圈。"
月光漫过三人的影子。
林青竹学得极快，第三式"首上青云"才演示到一半，她己能勉强跟上剑势，只是每次收招时耳尖都会泛红——因为楚咸鱼总在她出错时笑："青竹丫头，你这剑势带火气，是想把对手烤熟了下酒？"
阿福却慢得像只蜗牛。
他额头沁着汗，每一个弧度都要反复纠正，可当楚咸鱼用推演阵扫过他的灵台时，眼前浮现的画面让他愣住了：少年的识海里没有璀璨的剑纹，只有一团暖黄的光，像极了客栈灶膛里永不熄灭的柴火。
"闭眼。"楚咸鱼突然说。
林青竹和阿福同时闭上眼。
夜风裹着桂香钻进鼻腔，阿福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林青竹闻到了楚咸鱼身上若有若无的剑穗香——那是他从不离身的，据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楚咸鱼的指节轻轻点在两人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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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还不错。"他收回手，看见林青竹睫毛颤了颤，阿福的嘴角悄悄来。
"咳。"
院门口传来轻咳。
赵婆婆扶着门框站着，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筑基九式"西个墨字被岁月浸得发暗。"当年楚先生说，这是给小咸鱼留的。"她颤巍巍走过来，书皮摩擦发出细碎的响，"现在...该传给小咸鱼的小咸鱼了。"
楚咸鱼接过书，指尖触到父亲熟悉的笔锋。
他翻到第一页，上面用朱笔批注着："根基不牢，剑仙难成。"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捏着他的手，在青石板上画剑招。
"明天开始，每天晨练一个时辰。"他合上书本，抬头时眼底有光，"青竹负责监督阿福，阿福负责喊青竹起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上个月你赖床赖到巳时三刻的账还没算。"
林青竹刚要反驳，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是黑蛛夫人的密室。
楚咸鱼抄起枯枝走过去，林青竹紧跟在后。
密室门是块厚木板，缝隙里漏出幽绿的光——那是黑蛛夫人养的毒蛛在爬。
"你以为收几个徒弟就能对抗血影教？"沙哑的女声从门后渗出来，带着毒液般的讽刺，"他们连我的毒囊都摸不清，拿什么挡坛主的血魂刀？"
楚咸鱼靠在门框上，枯枝敲着门板："我不需要对抗他们。"他望着院角新挂的剑穗——那是林青竹今早偷偷系的，"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门内突然安静了。
第二日清晨，阿福揉着眼睛推开房门时，正看见楚咸鱼踩着梯子往门楣上钉木牌。
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咸鱼剑阁"西个大字上跳着金斑。
"这就是你的门派？"林青竹啃着馒头凑过来，嘴角沾着芝麻，"名字倒是够...贴切。"
"至少有个名号了。"楚咸鱼拍掉手上的木屑，梯子在他脚下晃了晃，"总不能让徒弟们说，师父是在咸鱼客栈里教剑的。"
阿福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咸鱼哥，有人来了。"
山道上，晨雾还未散尽。
一个背着蓝布包袱的少年正拾级而上，青布衫洗得发白，鞋尖沾着泥，却走得极稳。
他抬头看见"咸鱼剑阁"的木牌，眼睛亮起来，加快脚步："听说这里收徒弟？"
楚咸鱼刚要开口，后院传来"咔"的轻响。
是密室的锁。
黑蛛夫人蜷缩在角落，指甲缝里渗着血——她用毒囊里的蛛丝磨了半宿，终于磨断了锁链。
窗外飘来练剑声，混着少年的问话，像根针戳进她的太阳穴。
她摸出最后一颗毒丸，指尖划过囊上的血蝙蝠纹。
厨房的水井，该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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