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盯着面前这个自称马和的年轻人。黝黑的皮肤，是海风与烈日留下的印记，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深海里的星辰。
“你熟悉？”朱棣问。
“回王爷，末将祖上乃西域色目人，家中数代，皆行于海上。末将虽入军籍，但自幼便随商船，到过榜葛剌，去过忽鲁谟斯，最远处，曾抵天方国。”马和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每一个地名，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朱棣心里，激起圈圈涟漪。
【天幕】上，那支无敌舰队的画面尚未散去，郑和的威仪，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隐隐重合。
“好。”朱棣只说了一个字。他不需要废话，不需要考察。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这【天幕】冥冥之中的指引。
他拍了拍马和的肩膀，那力道，重得像是在授予一枚将军印。“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拓海舰队】总兵官。这艘宝船，你来监造。这片大洋，你来开路！”
马和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没有激动，没有狂喜，只是重重地，单膝跪下，头颅抵着滚烫的甲板。
“末将，领命！”
……
就在龙江船厂热火朝天，几乎要将天都烧出一个窟窿时，奉天殿广场，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宝船的壮丽，郑和的功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所有文官的脸上。他们引以为傲的“重农抑商”，他们鄙夷的“奇技淫巧”，此刻却化作了【天幕】之上，那足以威压西海的无敌舰队。
还没等他们从这种认知被颠覆的羞耻中回过神来，【天幕】的画面，又变了。
不再是影像，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金光的问号，悬浮在半空。
紧接着，一道威严、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彻天地。
【叮！“大明王朝模拟考”第一场，现在开始！】
【考试形式：问答题。由天幕出题，现场百官作答。】
【评分标准：根据回答的深度、准确度，以及对历史的洞察力，评定优劣。优胜者，可获得“天幕”的特殊奖励。】
“模拟考？”户部尚书张度喃喃自语，他身上的官服还没干透。
不等众人反应，第一个问题，己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天上。
【问：明朝中后期，为何党争倾轧，空耗国力，终成亡国之兆？】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针，精准地扎进了所有文官最敏感的神经！
一瞬间，广场上安静得可怕。
片刻之后，一个御史率先出列，义正词严：“回禀【天幕】！臣以为，党争之祸，源于阉竖乱政！如那王振、魏忠贤之流，窃据高位，蒙蔽圣听，以致朝纲败坏，忠良受戮，士人自危，不得不结党以自保！”
他话音刚落，兵部的一个给事中立刻反驳：“不然！阉竖不过是疥癣之疾！党争之源，在于武人干政，边将跋扈！拥兵自重，要挟朝廷，文官集团为制衡其势，方有党派之分！”
“一派胡言！”翰林院侍讲学士方孝孺，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出来，脸色铁青，对着天空，也对着同僚，痛心疾首地说道：“诸公所言，皆是表象！党争之根，在于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士大夫不存公心，不念君恩，只知固守门户之见，争权夺利！此非制度之弊，乃人心之败坏！若人人皆能如上古先贤，克己复礼，则天下太平，何来党争！”
一时间，奉天殿前，成了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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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别人头上。
朱元璋坐在御阶上，冷冷地看着这出闹剧。
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
就在这时，【天幕】之上，所有人的争吵声，都被一道刺耳的【叮】声打断！
【考生作答结束。正在阅卷……】
【阅卷评语：言之无物，避重就轻，互相推诿，逻辑混乱。综合评分：不及格！】
不及格！
三个血红的大字，像三记耳光，狠狠抽在所有自诩为“天之骄子”的文官脸上！
方孝孺的身体晃了晃，满脸的不可置信。
【正确答案公布：】
【一：制度缺陷。内阁与司礼监权力失衡，文官集团内部缺乏有效监督与淘汰机制。】
【二：经济基础。土地兼并严重，财政依赖单一，导致各利益集团为争夺有限资源，进行零和博弈。】
【三：思想僵化。科举取士，八股盛行，致使士人空谈心性，不究实学。所学非所用，所用无所学。面对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除了党同伐异，再无他法。】
一行行冰冷的分析，像一把把手术刀，将大明朝的政治肌体，剖析得淋漓尽致。
“看到了吗？”朱元璋缓缓站起身，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这就是咱的肱股之臣！这就是咱的治国栋梁！”
他走下御阶，一脚踢翻了方孝孺面前的书案。“人心？道德？咱只问你，人心能填饱肚子吗？！道德能挡住鞑子的弯刀吗？！”
“一个破问题，你们都答不出来！还指望你们给咱治理天下？！”
他环视全场，那目光，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咱算是看明白了！靠你们这群读死书的废物，咱的大明，迟早要完！”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边的太监，发出一声咆哮。
“传旨！”
“自今日起，改革科举！”
“八股取士，暂且保留。但自下一科开始，增设三科！”
“第一，【实务科】！所有考生，必须从户部、工部积压的案牍中，任选一件，写出处置方略！写得好，能用的，才是真本事！”
“第二，【格物科】！天工开物，万物皆有其理！【天幕】上的宝船是怎么造的？西洋人的火炮是怎么响的？这些，都给咱去学！去考！”
朱元璋顿了顿，说出了最让所有读书人魂飞魄散的一条。
“第三，【万国科】！给咱把眼睛睁开，看看这世界到底有多大！西洋人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交易所’是怎么回事？都给咱写明白了！”
“这三科，但凡有一科不合格者……”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永不录用！”
此言一出，如天雷落地！
一个年老的翰林学士，当场两眼一翻，口吐白沫，首挺挺地晕了过去。
整个文官集团，如丧考妣！
这哪里是改革？
这分明是要刨了他们读书人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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