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红星第三机械厂。乙炔车间爆炸坑底。
钻探设备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整个坑底碎石簌簌而下。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啃噬着被剧烈爆炸震松的地层。泥浆和浑浊的地下水被高压泵不断抽出,飞溅在周围“磐石”队员厚重的防护服上,留下污浊的斑点。
“山岳”组长如同一尊铁塔,屹立在坑边,目光死死盯着不断深入地下的钻探孔洞。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酸腥气和钻探带来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探测仪屏幕上,代表深层异常能量反应的图形越来越清晰,那阴冷沉寂的尸气和暴烈腐蚀的血咒能量交织缠绕,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
“报告!钻探深度己达十五米!岩层结构异常松散!未发现地下水层迹象!探测仪显示下方存在巨大空洞!能量反应源位于空洞中心!”一名技术员大声汇报,声音被钻机的轰鸣压得有些变形。
“停钻!”山岳果断下令,“换声波成像和热源探测!小心塌方!”
钻机轰鸣停止,坑底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水流滴答的声音。声波成像仪发出的低频脉冲无声地探入地下,屏幕上的图像迅速构建起来。
“嘶…”看到成像结果,饶是身经百战的“磐石”队员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图像显示,爆炸坑正下方约十七米深处,赫然存在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出的不规则地下空间!空间顶部呈拱形,由粗糙加固的水泥和锈蚀的钢梁支撑,显然是日占时期遗留的工事。空间的中心位置,热源探测清晰地标示出七个不规则分布的高温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波扫描勾勒出那七个高温点周围,似乎连接着某种管道或槽状的网络结构!
“七个热源…位置…”山岳的瞳孔猛地收缩,“对应七名失踪工人的尸置!还有那些管道…是尸气导引和血咒能量灌注的回路!他们在下面建了一个尸傀炼制祭坛!”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坑底。利用爆炸事件掩盖,趁机掠走七具蕴含强烈怨念的新鲜尸体,立刻投入地下早己准备好的祭坛……九幽盟残党的狠毒与高效,令人发指!
“准备爆破定向钻孔!清理入口!‘磐石’一组、二组佩戴最高防护,‘谛听’技术组跟进!行动组!跟我下!”山岳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造型粗犷、枪管厚重、铭刻着简单而古朴辟邪符文的特制左轮手枪,咔嚓一声掰开枪膛,将六枚弹头闪烁着暗红色流光的特殊子弹压入弹巢。
“是!”低沉的应和声响起,透着钢铁般的意志。队员们迅速更换装备,检查防毒面具和氧气供应,将强光手电、火焰喷射器、破门炸药等装备挂在战术背心上。
轰! 一声沉闷的定向爆破!坑底坚硬的混凝土层被炸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倾斜洞口!浓烈的、混合着尸臭、血腥气和刺鼻化学药剂味的污浊气体,如同压抑了千年的毒瘴,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即使隔着厚重的防护面具,那股令人眩晕作呕的气息依旧让最前排的队员感到窒息!
“净化立场启动!最大功率!”技术员大喊。洞口周围预先铺设的净化符文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形成一道光幕,艰难地过滤着涌出的毒气,滋滋声不绝于耳。
“下!”山岳毫不犹豫,第一个弯腰钻入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洞穴!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浓密的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布满锈蚀铁梯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空气污浊粘稠,温度异常阴冷。墙壁上挂着凝结的水珠,脚下满是潮湿的苔藓和滑腻的污垢。手电光扫过墙壁,可以看到残留的日文标语和一些早己废弃的电线管道。这里尘封了太久,弥漫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下降约十米,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拱顶结构的半地下空间。空间高度超过五米,面积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支撑的钢梁锈迹斑斑,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而坍塌。
真正让所有人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空间中央的景象!
七座由粗糙水泥浇筑而成的简陋平台,如同七座扭曲的祭坛,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着!每一座平台上,都僵硬地躺着一具赤裸的、被开膛破肚的男性尸体!正是红星厂失踪的那七名工人!尸体的胸腔和腹腔被粗暴地剖开,内脏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填塞进去的、混杂着暗红色粘稠血液和无数蠕动着的、米粒大小黑色虫豸的腥臭肉泥!
肉泥中,还浸泡着一块块与爆炸坑底发现的血怨石极为相似的暗红色碎片!
七条手腕粗细、由某种暗红色胶皮包裹的管道,从祭坛平台的底部延伸出来,如同巨大的血管,汇聚到空间正中央一个约两米高的、由金属与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圆柱形反应炉上!炉体表面布满复杂的、散发着邪异红光的符箓纹路!炉顶连接着更多的管道,通往西周墙壁上一些巨大的、密封的阀门和排气口。
此刻,反应炉正在低沉的嗡鸣中运转着!炉体符箓的红光明暗闪烁,如同一个邪恶的心脏在搏动!炉体内传出咕嘟咕嘟的、如同沸水煮肉般的可怕声响!肉眼可见的、粘稠的暗红色能量流正通过那七条“血管”管道,源源不断地从七具尸体中抽取出来,注入反应炉!尸体在能量被抽取的过程中,如同被风干的腊肉般迅速失去水分,皮肤紧贴骨骼,呈现出一种枯槁的灰黑色!而那些填充在尸体内的黑色虫豸,则贪婪地吸食着尸体的残余精血和注入的邪异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红!
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血腥和尸臭,几乎化成了实质,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更恐怖的是,那七具尸体空洞的眼窝中,此刻正微微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的、怨毒的红芒!
“尸傀血炼大阵…他们在炼制‘七煞尸傀’!”一名精通邪术辨识的“谛听”研究员声音发颤,充满了骇然,“用生人怨魂为引血怨石为媒尸蛊噬肉…这是最歹毒、成功率最低但也最凶悍的尸傀炼制法门!一旦七煞成型,煞气相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水火难侵,更兼有血咒腐毒!他们…是想用这七具尸傀,作为冲击昆仑封印的先锋!”
“阻止它!毁了那个炉子!”山岳目眦欲裂,怒吼声在空旷的地窟中回荡!他手中的符文左轮瞬间抬起,瞄准了反应炉的核心节点!
然而,就在枪口喷出火焰的前一刹那——
呜——!!!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冤魂哀嚎般的尖锐哨音,毫无征兆地从地窟西周阴暗的角落响起!
噗!噗!噗!噗! 地窟拱顶、墙壁的阴影中,数十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猛地打开!浓密的、粉红色的、带着浓烈甜腥气味的瘴气如同高压水枪喷射般狂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小心蛊瘴!”惊呼声被瘴气淹没!
粉红瘴气触碰到净化符文光幕,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光幕剧烈波动,迅速变得黯淡!更可怕的是,这瘴气似乎对能量有极强的腐蚀性和干扰性,“磐石”队员身上的防护服能量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报警!
与此同时,反应炉嗡鸣声陡然加剧!炉体表面的符箓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七条连接尸体的“血管”管道剧烈鼓胀收缩!反应炉顶部的密封阀门发出金属扭曲的巨响,猛地弹开!
吼——!!!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狂暴和无穷怨毒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反应炉顶部的开口中炸响!
龙渊基地,“薪火”预备役训练区。
警报解除的红灯刚刚熄灭,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并未完全散去。训练场上,李青云和王铁柱站在中央,周围是表情各异的新人们。苏棠则独自坐在角落的电路板前,小小的眉头紧锁,手指在特制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动着,似乎在复盘刚才的能量干涉过程。
“立正!”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低喝,“磐石-铁砧”教官陪同着一位穿着深蓝色行政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薪火”计划的首接负责人,“磐石”组的副手,代号“砥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刚才的突发状况,是一次未经演习的实战考核。”砥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考核的目标,是面对突发危机时,你们的反应速度、判断力、协作性以及…是否有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的觉悟!”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在李青云、王铁柱身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苏棠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李青云!” “到!” “剑气冲霄,破门精准!胆识过人!然,对未知能量风险预估稍有欠缺!念其初至,瑕不掩瑜!评级:甲等!” 李青云面色平静,抱拳行礼:“谢教官!”
“王铁柱!” “到!” “临危不乱,反应迅速!地听之术虽未显威,然危机意识敏锐!评级:乙上!” 王铁柱咧嘴一笑,挠了挠头:“谢教官!”
“苏棠!” 少女抬起头,面无表情。 “算无遗策,力挽狂澜!关键时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化解危局!其冷静、智慧与行动力,远超预期!评级:甲等上!” 场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甲等上!这是目前为止的最高评价!
苏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了算盘上,仿佛这个评价与她无关。
“至于其他人…”砥柱的目光扫过那些犹豫不决的新人,声音陡然转冷,“原地待命,遵守纪律,无可厚非!但守护之路,荆棘遍地,危险永远在你踌躇的那一刻降临!你们需要思考的是,下一次警报拉响,你们是否有勇气和能力,成为战友可以依靠的后盾,而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此次无评级!”
那些新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羞愧地低下了头。
“现在,我宣读‘薪火一期’首次实战任务编组名单!”砥柱拿出一份文件。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任务区域:西京。事件代号:‘红星尸影’。任务目标:支援‘山岳’组长行动组,清剿九幽盟残党据点,摧毁尸傀炼制祭坛,回收关键证据!” “行动组代号:‘锋矢’!” “组长:磐石-铁砧!” “成员:李青云(代号‘凌霄’)!王铁柱(代号‘穿山甲’)!” “技术支援:苏棠(代号‘璇玑’)!” “后勤与档案协同:韩松!”
名单念完,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的激动。李青云眼神更加锐利,王铁柱摩拳擦掌,苏棠终于将目光从算盘上移开,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韩松站在医疗中心通道口,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用力攥紧了拳头!
“给你们三十分钟准备!携带标准装备!一小时后,停机坪集合!目标——西京!”铁砧教官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响!
“是!”整齐的吼声在训练场回荡。薪火燃烧,首次出征!
医疗中心,特殊监护区。
韩松几乎是冲进秦墨的病房。他飞快地换上标准的“磐石”作训服,背上战术背包,里面装着便携式电脑、记录仪、急救包和一些基础探测工具。他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对着维生舱内依旧沉睡的秦墨急促而激动地说着:
“秦工!我要跟队去西京了!去支援山岳大哥!九幽盟那些杂碎,又在红星厂下面搞尸傀!苏棠、李青云、王铁柱他们也去!他们都是好样的!” “秦工,你看到了吗?新一代的人来了!陈博士…楚头儿…晓月姐…他们的本事,有人接着呢!” “我们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的!龙渊还在!我们还在!” “秦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教我们呢!我们…不能没有你…”
韩松的声音哽咽了,眼眶发红。他最后看了一眼维生舱内秦墨枯槁的脸庞和那条触目惊心的木质化手臂,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
维生舱内,一片死寂。监测仪上的曲线依旧平稳得令人心悸。
几秒钟后。
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维生舱透明的观察窗上,缓缓滑落。那不是水珠,而是韩松刚才强忍着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下了一滴。
就在那滴泪水滑落、即将消失在舱体边缘的瞬间——
维生舱内,秦墨那只完全木质化、如同枯死树根般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颤动了一下!
嗡……! 连接在秦墨身体上的脑波监测仪,那根代表基础生理活动的平滑曲线,陡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尖锐的波形毛刺!幅度虽然不大,却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这异动瞬间被监护系统捕捉!病房外的走廊里,代表秦墨病室的警示灯,猛地由绿转黄!虽然未达到红色的危险警报级别,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足以让值守的医护人员惊得跳起来!
“监护室!秦墨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快通知杏林主任!”
而病房内,无人察觉。
在那绝对黑暗与虚无的意识深渊中,那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碧绿火星,仿佛被那滴滚烫的泪水所灼烧,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短暂却异常耀眼的绿光!
绿光映照下,那片被强行烙印在意识深处的、破碎而宏大的恐怖景象似乎清晰了一瞬: 巨大青铜巨门上的锈迹纹路… 残缺山河印边缘流淌的法则脉络… 扭曲星图中某个特定星座的崩解轨迹… 以及,那双巨大、漠然、仿佛在更高维度注视着一切的冰冷眼眸…似乎微微眨动了一下!
一个模糊到极致、却带着撕裂灵魂般惊悸的意念碎片,如同濒死者喉咙里挤出的气流,在秦墨沉寂的意识之海中倏忽闪过:
“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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