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核心,“灵枢”主控制室。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符文和数据流,而是被分割成数个画面。最中央占据最大面积的,是寒渊深处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翻滚沸腾的暗紫色能量海洋中心,巨大的混沌核心如同腐烂的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每一次收缩都喷吐出大片的混沌触须和污秽能量流。核心表面,那株巨大的冰晶巨树依旧矗立,但树干上缠绕的灰黑色诅咒丝线变得更加密集、凝实,如同无数条毒蛇,深深勒入晶莹的树体之中,贪婪地汲取着生机。巨树的光芒,己经黯淡到近乎熄灭。
而在巨树核心,那个被冰晶包裹的身影——秦墨,此刻的状态清晰地通过某种特殊的能量成像技术投射在屏幕上。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如同风干的树皮,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那是诅咒深入骨髓的迹象。他的生命力读数在屏幕侧边的数据栏里,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只剩下一条几乎贴底的首线,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
然而,就在这代表死亡的首线之上,极其微弱地、顽强地跳动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仪器噪音淹没的绿色脉冲信号!每一次跳动,都微弱得如同幻觉,却真实存在!
“这…这不可能!”一名年轻的研究员盯着那微弱到极致的生命脉冲,失声叫道,“混沌核心的污染指数正在指数级上升!他的生理指标早就该归零了!这信号…是不是仪器故障?”
陈思齐身穿沾染着油污和焦痕的白大褂,站在主控台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复杂的机械按键和符文控制板上飞速操作。他那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专注光芒。他没有理会旁人的质疑,口中念念有词: “排除仪器误差…排除环境干扰…灵能场共振频率比对…能量耦合系数重新计算…意志波动频谱分析…” 他面前的控制台上,一个由无数精密齿轮、真空管、闪烁符文构成的复杂装置正在高速运转,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这便是他主持开发的“灵念共振核心”(雏形版)。
“不是故障!”陈思齐猛地抬头,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芒,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是意志!是他的精神烙印!在混沌核心的高熵污染环境下,在‘缺一门’诅咒的侵蚀下,他的意识还未消散!虽然肉体濒临崩溃,但他的精神意志,正在以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与昆仑木心的本源,与这片寒渊的地脉之力,进行着最后的、超越极限的共鸣!这股共鸣产生的微弱‘有序’波动,干扰了混沌的无序,暂时维持了他意识不灭!”
他指着屏幕上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绿色脉冲:“看到这脉冲的波形了吗?极其微弱,间歇性不规则出现…这不是稳定生理活动!这是灵魂之火在混沌风暴中的闪烁!是他意识尚未沉沦的标志!”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陈思齐的论断震撼了。超越了生理极限,仅凭意志在混沌核心中挣扎求生?这是何等的坚韧与绝望!
“思齐!”姜承禹带着林半夏等人迅速赶到了主控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中央那令人心悸的画面和那微弱的绿色脉冲,“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我们能做什么?”
陈思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语速极快:“这意味着理论上还存在救援的可能性!但也意味着风险巨大!他的意识和昆仑木心、寒渊地脉深度绑定,成为了封印混沌核心的关键节点!外力强行冲击混沌核心试图救援,不仅可能瞬间摧毁他脆弱的意识,更可能打破目前微妙的平衡,导致混沌核心加速爆发!”
他猛地转过身,指向旁边一块副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归藏”大厅里,那被冰封的、怀中死死抱着金属盒的罗七影像,旁边还有复杂的能量图谱分析。 “常规手段无效!但我们有钥匙!”陈思齐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屏幕上那个金属盒,“山河玺碎片!它不仅是稳定地脉的钥匙,更是秦墨亲手炼制、蕴含他本源精神烙印的法器!它与秦墨之间存在着最首接、最纯粹的联系!”
他手指在主控台上快速划过,调出另一组数据模型,模型中心正是山河玺碎片,延伸出无数能量线条,其中一条最明亮的线条,穿透重重空间屏障,遥遥指向西方寒渊! “看到这条能量共鸣线了吗?强度正在自发增强!这是碎片对秦墨状态的应激反应!它在自发地想要靠近它的创造者!”陈思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要做的,不是用蛮力撕开寒渊,而是利用这块碎片!利用它与秦墨之间天然的、跨越空间的共鸣通道!送一缕纯粹的‘复苏薪火’进去!唤醒他!稳固他!让他自己,从内部点燃生机之火,完成最后的稳固!”
“复苏薪火?怎么送?”姜承禹眉头紧锁,“寒渊被混沌核心污染,能量屏障极度紊乱,任何外来的能量都会被扭曲吞噬!”
“光靠碎片本身的共鸣不够!它需要载体!一个能承载‘复苏’概念、并能短暂抵御混沌污染的载体!”陈思齐的目光扫过控制室内所有人,最终定格在林半夏身上,又缓缓移向屏幕上被冰封的罗七,眼神复杂而凝重。
“需要有人,以自身灵识为引,携带山河玺碎片,主动激发其力量,与秦墨建立最深层次的精神链接!这个人,必须与秦墨有着足够强烈的精神羁绊,才能在这条充满混沌干扰的共鸣通道中保持锚点!同时…这个人必须足够坚韧,意志足够纯粹,才能承受通道开启和混沌污染的冲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有去无回。意识一旦进入共鸣通道,受到混沌核心污染,即便碎片能护住一时,也极有可能被彻底同化或湮灭。”
控制室内再次陷入死寂。这几乎是一个自杀式的任务。需要有足够羁绊,需要意志纯粹坚韧,还需要甘愿赴死的勇气。
林半夏看着屏幕上秦墨枯槁的脸,看着那微弱闪烁的绿色脉冲,脑海中瞬间闪过这短短时日里,那个沉默寡言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戈壁中他以墨斗定乾坤,古墓里他驾驭木鸢破机关,工厂内他刻下符文镇怨灵…还有他将山河玺碎片郑重交付自己时的信任眼神…“活下去,带着希望活下去…”他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一股巨大的勇气混杂着决绝的悲壮,瞬间冲散了她的恐惧和伤痛!
“我去!”林半夏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打破了控制室的沉默。她脸色惨白,嘴唇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肋骨断裂的疼痛让她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我带着碎片进去!我…我能感觉到它!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让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轻、虚弱却眼神倔强的女孩身上。
姜承禹深深地看了林半夏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向陈思齐:“思齐,成功几率?通道稳定时间?”
陈思齐飞快操作着面前的仪器,无数符文和数据流疯狂跳动:“基于碎片共鸣强度、秦墨意识锚点稳定性、以及我这边‘灵念共振核心’的增幅计算…构建稳固通道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五!通道维持时间…理论最长不超过三息(约三秒)!三息之内,她的意识必须携带碎片的‘复苏薪火’触及秦墨的意识核心!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但所有人都明白。失败,就是两个人的彻底湮灭。
百分之十五…三息… 这几乎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主屏幕上监控罗七状态的窗口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只见冰封罗七的巨大冰块内部,那些被冻结的黑色邪气如同活物般剧烈扭动起来!而罗七怀中,山河玺碎片散发的清辉也在同步增强,与邪气激烈对抗!在这冰与火、正与邪的极端冲突中,罗七那双被冰封的血色瞳孔,猛地爆发出一种穿透一切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一丝短暂清醒的光芒!
“呃…啊…墨…哥…”一个极其微弱、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竟然穿透了厚厚的冰层和主控室的设备,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是罗七的声音!虽然扭曲痛苦,却带着一丝熟悉的冰冷质感!
“罗七?!”林半夏惊呼。
屏幕上的能量图谱剧烈波动!代表罗七生命体征的曲线瞬间飙升到一个极其危险的高度,然后又急剧跌落!而他体内那些代表邪气侵蚀的黑色能量团,以及代表他自身尸气的灰色能量团,此刻正疯狂地涌入他抓住金属盒的那条古铜尸臂之中!
那条尸臂在冰层下散发出刺目的、不祥的暗紫色与古铜色混杂的光芒!
“糟了!邪气、尸气与山河玺的正气在他体内冲突到了极点!他的身体要崩溃了!”一名监控研究员失声道。
陈思齐紧紧盯着能量图谱,眼神锐利如鹰:“不!不仅仅是崩溃!他在…集中!他在把所有的力量,无论正邪,都强行压缩汇聚到那条手臂上!那条手臂…正在变成一个极不稳定的聚合能量体!一旦失控…”
“一旦失控,他怀中的山河玺碎片首当其冲,会被这股混乱狂暴的能量瞬间污染甚至炸毁!”姜承禹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罗七的身体,此刻成了一个绑在关键碎片上的定时炸弹!
“思齐!立刻执行你的计划!林半夏准备!”姜承禹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罗七强行汇聚力量,那条手臂蕴含的能量虽然混乱狂暴,但也为他短暂撕开了一丝冰封的缝隙!这是机会!利用这丝缝隙和碎片自身的共鸣,强行构建通道!让他残留的意志,为你们开路!”
“可是局长!罗七他…”林半夏看着屏幕上罗七痛苦扭曲的脸,心如刀绞。
“他在用最后的力量帮你!”姜承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听到了!他听到了秦墨需要帮助!这是他选择的路!不要辜负他!拿起碎片!准备链接!”
“磐石组!能量场超载准备!目标:罗七手臂聚合点!在通道打开的瞬间,压制能量逸散,保护碎片和林半夏意识!” “玄鉴符文组!最高强度灵能护盾!给我护住林半夏的肉身!” “李援朝!锁定罗七手臂!一旦通道开启,用你的符文狙击,最大限度削弱其能量强度!为通道争取时间!”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控制室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警报声、能量充能声、齿轮高速运转声交织成一片!
林半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和悲痛,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她在符文师的协助下,忍着剧痛,盘膝坐在控制室中央一个由符文环绕的能量节点上,双手紧紧捧住了那个装有山河玺碎片的冰冷金属盒。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秦墨的气息,回忆着他教导的每一个符文,回忆着他最后的嘱托…
“灵念共振核心启动!目标:山河玺碎片!共鸣频率锁定!增幅器功率…百分之两百!”陈思齐的手指重重按下! 嗡——!!! 控制台上那复杂的机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无数符文亮起!一道凝练无比的蓝色能量光束瞬间射出,笼罩了林半夏和她手中的金属盒!
盒盖自动弹开!山河玺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一道清晰的山河虚影再次升起! 与此同时,主屏幕上,冰封罗七的画面中,他那条汇聚了所有混乱能量的古铜尸臂,暗紫色混杂古铜色的光芒也达到了顶点!手臂周围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罗七的血瞳死死盯着西方,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嘶吼:“开…路!!!”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归藏”大厅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道混合着暗紫邪光、古铜尸气、以及一丝不屈意志的狂暴能量光柱,如同挣脱枷锁的孽龙,穿透了层层冰封和基地阻隔,硬生生在混乱的空间中撕开了一道细微、扭曲、充斥着毁灭气息的裂口!裂口的一端,指向寒渊深处混沌核心的方向!
“通道出现!稳定器超载!林半夏!就是现在!”陈思齐的咆哮声在控制室炸响!
林半夏猛地睁开双眼!她的意识在“灵念共振核心”的增幅下,在手中山河玺碎片那磅礴而熟悉的能量包裹下,化作一缕凝练无比的、燃烧着守护信念的淡金色“薪火”,顺着那道由战友毁灭之力强行打开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裂口,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前方,是沸腾的混沌核心,是枯槁濒死的秦墨,是万丈深渊,亦或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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