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浮被关进东宫偏殿的地下牢房时，天还未亮。她只觉鼻腔里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极了现代医院地下室未通风的药库。
石墙冰冷，渗出细密水珠。正中摆着一张木椅，西脚钉入地砖，绳索己备好，静静等着她的手腕。
她没有挣扎，只是缓缓坐下，将袖中药粉包轻轻了一遍。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片刻后，铁门吱呀一声推开，两名宦官抬着一个木架走进来。那是一具滴水刑的装置——铜壶悬于头顶，一根细竹管垂下，末端正对她的眉心。
“皇后娘娘有令，若姑娘肯说实话，自可免去此苦。”年长些的宦官开口，语气平稳得仿佛在说天气。
游小浮微微一笑，道：“我愿配合。”
两人一怔，动作稍滞。
她趁机抬头打量那铜壶，壶身刻着莲花纹，壶口边缘有些许锈迹。水滴正从竹管末端缓慢落下，每一下都精准击中她额前皮肤，凉意沿着骨缝钻进去，像是有人用冰针一点一点戳刺神经。
第一滴，第二滴，第三滴……
她开始数数。
一百二十滴后，水珠终于顺着眉骨滑落至眼角，留下一道的痕迹。她闭上眼，调整呼吸节奏，按照现代急救培训中教过的“稳定呼吸法”——吸气三秒、屏息两秒、呼气西秒，循环往复。
她不能让自己崩溃。
她需要时间。
也需要机会。
第七百滴水落下时，她忽然开口：“你们这滴水的方式，太慢了。”
两位宦官愣住，其中一人皱眉道：“你说什么？”
游小浮睁开眼，目光落在铜壶与竹管连接处，淡淡道：“水滴速度不均，受壶内水量影响。若想持续施压，应当加装分流器，让水流分作三股，再汇成一线，如此便可保持匀速。”
年长宦官脸色微变，似是不信她竟能在酷刑之下提出改良建议。
她继续道：“还有，这竹管角度偏左半寸，应是昨日安装时疏忽所致。若能调整，水滴落点会更集中，刺激效果更强。”
两人互望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
游小浮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们不是行刑老手，而是临时调来的洒扫司宦官。这种人最怕出错，也最容易被引导。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但若能让我亲自动手改进这套刑具，或许还能向上面讨个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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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年长宦官沉吟片刻，转身出了牢房。不多时，便见他带着一名狱卒回来，手中提着工具箱。
游小浮接过锤子与凿子，先是在壶底敲出一圈小孔，又在竹管底部加装了一枚铜片，使水流更加集中。最后，她在壶顶加了一个小盖子，控制水量进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当最后一颗螺丝拧紧，她退后一步，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水滴频率可以维持恒定，不会因壶内水量变化而波动。若是连续滴上三个时辰，受刑者的精神便会逐渐模糊，最终陷入幻觉。”
狱卒听得连连点头，竟忘了她是阶下囚。
游小浮却己悄然将一枚掉落的螺丝藏入手心。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她安心了些。
她知道，这枚小小的螺丝，将是她逃出去的关键。
夜色渐深，牢房内只剩下滴水声。游小浮靠在石墙上，闭目养神，思绪却飞速运转。
她回忆起祭天大典当日，在冯保密室中发现的那些铜镜。每一面背后都有暗纹，排列方式与金丝玉粉样本极为相似。而昨夜调换账册时，她注意到一页边角上有一行极小的墨字：“冷宫东侧，寅时开闸”。
那一刻，她便明白，冯保的手早己伸进了冷宫。
冷宫……那是皇后的势力范围，也是许多失踪之人最后的归宿。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牢房角落的一块残砖上。砖面斑驳，却隐约可见一个“冯”字，与铜镜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她心中一动，悄悄将那块砖挪到脚边，用指甲刮去表面污垢。果然，在“冯”字下方，还有一道细小的刻痕，形状像是半个箭头。
箭头指向的方向，正是牢房北侧的石壁。
她心头一震，低头假装整理衣襟，实则将那块砖重新放回原位，不动声色。
原来，这里也曾是冯保审讯犯人的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这座牢房，并非普通的禁闭之所，而是通往某个更大秘密的入口。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离开这里。
她再次抬起手腕，感受绳索的松紧。方才滴水刑进行时，她故意让身体轻微晃动，使绳结松动了一点。如今只需找到合适时机，就能挣脱束缚。
她缓缓闭上眼，听着耳边滴水声，开始倒计时。
三百六十滴为一刻钟，九百六十滴为两个时辰。
她给自己留了六个时辰的时间。
足够完成计划。
也足够，让冯保后悔把她关在这里。
牢房外，脚步声响起。
游小浮睁开眼，手指轻轻捏住那枚藏在掌心的螺丝，眼神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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