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灰尘、铁锈和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冰冷的霉味。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只有陈星手中一个微型冷光棒的微弱绿光,勉强照亮前方布满蛛网和不明污渍的管壁,以及脚下令人不安的虚空。管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爬行,每一次金属的摩擦声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撞击着紧绷的神经。
林雨晴被齐悦推在前面,机械地跟随着陈星手中那点微弱的绿光。她的身体在爬行,灵魂却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充满蓝光与谎言的核心实验室里。欧阳博士冰冷的话语、屏幕上那两条纠缠的基因链、胚胎照片…还有那双刚刚睁开的、纯黑色的、深渊般的眼睛…像无数把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摇摇欲坠的自我。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一阵源自精神深处的剧痛和眩晕。她眼中的蓝光黯淡得几乎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她是谁?她到底是什么?
“雨晴,跟上!”齐悦在她身后低声催促,声音里满是担忧。她能感觉到林雨晴状态极差,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是精神世界的崩塌。齐悦自己的心脏也狂跳不止,守护者血脉在钥匙石的灼热下奔腾,刚才与那双纯黑之眼的短暂对视,留下的是仿佛灵魂都被冻结的寒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东西…7号样本…正在挣脱束缚!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毁灭本能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正从他们身后实验室的方向,顺着金属管道冰冷地蔓延过来!
“它…出来了…”林雨晴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体内的泉水力量对那股死寂的源头有着最本能的感应。
“加快速度!”陈星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依旧冷静,但语速更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管道结构不稳定,EMP冲击可能引发了连锁反应!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如同地底巨兽咆哮般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他们身后传来!整个通风管道如同巨浪中的舢板般疯狂摇晃、扭曲!
“塌方!”陈星厉声警告!
话音未落!
“咔嚓!轰——!!!”
他们刚刚爬过的一段管道顶部,厚重的金属和上方坍塌的混凝土如同天罚般狠狠砸落!烟尘、碎石混合着断裂的电线爆出的火花,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空间!致命的冲击波和崩飞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来!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陈星猛地回身,不是躲避,而是如同猎豹般扑向身后的林雨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因精神恍惚而反应迟钝的林雨晴狠狠推向管道一侧相对坚固的拐角凹陷处,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完全挡在了她和崩塌冲击的正前方!
“陈星!”齐悦的惊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中!
**“砰!!!”**
沉重的混凝土块夹杂着断裂的钢筋,狠狠砸在陈星的后背和左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砸得向前踉跄,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骨折!
然而,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在冷光棒摇曳的惨绿光芒下,在被砸碎的混凝土块边缘,陈星左臂破损的、浸满鲜血的衣袖下,暴露出来的并非血肉模糊的断骨!
而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布满了精密线路和仿生液压结构的——**机械骨骼**!
断裂处,几根细小的线缆闪烁着幽蓝的电火花,一股极其微弱、却与林雨晴体内泉水力量有着微妙相似感(但更加冰冷、更加人工化)的蓝色能量光晕,正从破损的机械关节处丝丝缕缕地泄露出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雨晴被陈星压在身下的拐角凹陷处,毫发无伤,但脸上、身上溅满了陈星温热的鲜血。她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星左臂暴露出来的、非人的机械结构,以及那泄露的、带着一丝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蓝色能量光晕。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她内心的崩溃!
齐悦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呆住了!守护者血脉让她对能量异常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星机械臂泄露出的蓝光,与泉水力量同源,却又像是…被剥离了生命力的、冰冷的复制品?联想到他之前异常的体温、精准到非人的行动、层出不穷的高科技装备…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一个更加惊悚的真相!
陈星不是记者!他甚至可能…不是完全的人类!
“你…”林雨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看着陈星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这证明他至少部分躯体还是血肉之躯),又看向那冰冷的机械臂,“…到底是什么?”
陈星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他眼中没有意外被揭露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隐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右手迅速从腰间的一个暗格里掏出一支微型注射器,看也不看,狠狠扎进自己完好的右臂静脉!
**“嗤——”**
一股淡蓝色的液体被迅速推入他的身体。
瞬间,他眼中因剧痛而涣散的光芒重新凝聚,变得锐利如刀!左臂断裂处泄露的蓝光和电火花也迅速减弱、消失。他挣扎着,用右手和那条受损的机械左臂(虽然扭曲,但似乎内部结构仍在运作)支撑着,将自己从压着的碎石中硬生生“拔”了出来!动作依旧带着非人的力量和效率。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陈星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他看都没看自己暴露的机械臂,仿佛那只是擦破了点皮。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塌方形成的、几乎堵死了整个管道的碎石混凝土堆,又警惕地感知着后方越来越近的那股死寂寒意。“塌方暂时阻断了它,但挡不了多久!7号样本…它拥有某种空间穿透或者能量瓦解的能力!我能感觉到它在‘溶解’障碍!”
仿佛印证他的话,堵住通道的碎石堆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和岩石在被无形力量缓慢“腐蚀”的滋滋声!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感透过缝隙渗透过来!
“出口在那边!”陈星指向塌方堵死的方向,“必须过去!绕路来不及了!”他目光转向齐悦和林雨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齐悦,用你的力量!守护者之力对空间结构有共鸣!尝试撼动它,制造缝隙!林雨晴!”他看向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林雨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看着我!”
林雨晴茫然地抬起眼,对上陈星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坚定火焰的黑眸。
“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星的声音如同重锤,敲打在林雨晴混乱的心防上,“我是谁,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是选择在这里崩溃,等着被后面那个东西撕碎,被欧阳抓回去当她的‘完美作品’?还是选择拿起你的力量——那属于你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力量!用它去战斗!用它去保护!用它去证明——你林雨晴,不是任何人的作品!你是你自己命运的主宰!”
他的话语,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点燃了一把火!
林雨晴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陈星左臂冰冷的机械和他眼中灼热的人性火焰,欧阳博士冰冷的“作品”定义和父亲林正南临终前温暖的眼神…两种截然相反的冲击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
“证明…我自己…”她喃喃自语,眼中那几乎熄灭的蓝光,如同投入了火星的干柴,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不再死寂!
“吼——!!!”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暴戾、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穿透了正在被“腐蚀”的障碍物,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撞在三人身上!堵路的碎石堆剧烈震动,几块石头簌簌滚落!一双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轮廓,仿佛在障碍物后方的黑暗中缓缓凝聚!冰冷、死寂、带着吞噬一切的饥饿感!
7号样本,近在咫尺!
没有时间犹豫了!
“齐悦!”陈星厉喝。
齐悦猛地回神,守护者的决断压倒了一切疑虑!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滚烫的钥匙石,将守护者符文紧紧贴在塌方的碎石堆上!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志,呼唤着血脉中与大地、与空间共鸣的力量!
**“嗡——”**
钥匙石上的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渗入冰冷的岩石和扭曲的钢筋!堵路的碎石堆发出沉闷的呻吟,开始缓缓地、艰难地松动、移位!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在金光笼罩下,如同神迹般缓缓撑开!缝隙后面,隐约有微弱的光线和流动的空气传来!
“开了!”齐悦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走!”陈星当先冲向缝隙,用身体抵住还在震动的碎石,为后面的人撑开空间。他受上的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林雨晴看着那条散发着希望光芒的缝隙,又看向身后黑暗中那双越来越清晰的纯黑之眼。陈星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我…不是作品!”她眼中那跳动的蓝光猛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带着伤痕,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决绝!她不再犹豫,紧跟在陈星身后,侧身挤向那条充满未知却也代表着生机的缝隙!
齐悦紧随其后。
就在林雨晴的身体即将完全没入缝隙的瞬间!
“嘶啦——!”
堵路的碎石堆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一个覆盖着完美深蓝色晶体、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的高大身影,猛地从破开的障碍中“挤”了出来!它无视了物理的阻碍,仿佛空间在它面前只是可以随意折叠的薄纸!那双纯黑的、没有瞳孔的深渊之眼,瞬间锁定了即将逃出生天的林雨晴!
一只覆盖着晶体、指尖闪烁着幽蓝能量刃芒的手,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狠狠抓向林雨晴的后心!
死亡,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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